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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4:16:24 作者: 溫溫啊
    一旁閒站著的柳又平衝到床頭,他連按了幾下呼叫鈴。

    我媽的脖子僵直起來,嘴裡也有白沫往外噴,出氣十分急促。我想我媽這是不行了,她要死了嗎?我只覺得喉嚨酸澀得跟堵住了一樣。弟和我爸去世,都是死了後我才見到他們,這樣近距離的直面死亡,我也是第一次。

    我被巨大的恐慌籠罩住,不知道該怎麼辦?

    柳又平按下呼叫鈴聲後,醫生和護士很快趕來,他們開始對我媽實施急救。我被柳又平拉到了一旁,我渾身無法控制的顫抖。要不是柳又平抓著,我肯定癱軟到地上去了。

    「采采。」柳又平發現我抖得厲害,他摟緊我,「別怕,我在呢。」

    我看著我媽躺在那裡,像一枚瀕死的魚,她的身體在進行著最後的掙扎,不時的彈著動一下。我哭不出來,只能大口喘氣。

    梁夢昭站在另一邊,她已經傻了,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

    搶救大約持續了十來分鐘,心電圖發出刺耳的尖叫聲,那條線從波浪線開始拉平,最後拉成一條直線。我媽的身體慢慢的不再彈著跳動了,她安靜下來了。

    護士在記錄我媽的死亡時間,有醫生走到我和柳又平面前,他朝我們鞠躬:「節哀。」

    「姐。」梁夢昭慘叫了一聲,她急走了兩步到病床邊,抓住我的媽手,她又哭又罵。

    柳又平一直摟著我,我感覺自己在夢中。陸只悅剛剛給我打了電話,她說韋御風可能情況也不好。不好的意思是什麼呢?我努力的想了想,不好的意思應該是韋御風也會死。

    所有人的都死了,那我活著做什麼?

    「采采。」柳又平晃了晃我。

    我的思緒陷在韋御風也會死里,柳又平的聲音好像天外來音。

    「采采。」他的喊聲焦急起來,「你說話啊,你看著我。」

    我困難地轉過頭,一張男人的臉,他很焦急地樣子。

    「采采,你振作一點,你媽的後事還需要你處理呢。采采……」他有點慌忙,伸手在我臉上捏了捏。

    我仍然在想著我媽死了,韋御風也會死,我還活著做什麼?

    「我……」我張了張嘴,然後發現我卡著嗓子發不出聲音。

    「采采。」他把我拉到一旁邊的椅子前,扶著我坐下後,他幫我搓臉,又搓我的手,「你快說話啊。」

    「怎麼了?」收拾儀器的護士跑過來問。

    「快看看她怎麼了?」柳又平慌亂道。

    護士也跟著他一起對我又揉又搓,我的臉被他們搓得生疼的,我懷疑他們再搓下去我的臉要被他們搓爛了。拼了命的集中神思,我吃力抬動手。

    「我,沒事兒。」我總算說出了話。

    「嚇死我了。」柳又平一把將我抱進懷裡,「采采,你快嚇死我了。」

    我回了神,對柳又平的親密極度排斥,他費了那麼大力氣把我帶回Y城,這麼巧合地韋御風就出了事兒,他在這裡扮演什麼角色?

    「放開我。」我低吼了一聲。

    柳又平愣了一下後鬆開了我。

    我繞過他走到我媽的床邊,她死得很快,臉上的表情看起來還算平靜。但眼睛卻沒有閉上,想來,她始終是不甘心的。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她其實也只是糊裡糊塗的清醒了一會兒。她都沒來得及問問她最牽掛的男人,也沒來得及和我說幾句母女間的體己話。

    我伸出手,慢慢地,緩緩地覆到她的眼睛上,連抹了三遍,我媽的眼睛才算閉上。梁夢昭抓著我媽的手伏在床沿邊慟哭著,又有護士拿了白布來,我幫著把布拉蓋到我媽身上。

    「你是家屬吧,跟著去辦手續。」護士溫和道。

    「我去吧,采采,你陪著你小姨。」柳又平說。

    「不用。」我拒絕了他,「柳又平,請你走。」

    「采采。」他沒料到我會趕他走。

    「現在就走,我不想看見你。」我冷冷道。

    他表情訕訕,退了一步,轉身不看我。

    我拎了包跟著推床往外走,梁夢昭也跟了出來。繁瑣的手續,梁夢昭亦步亦趨地跟著我。我不說話,她也不說話。

    我媽被送進了太平間,我要去一趟殯儀館,確定火化的日子,墓地也還沒買,還有許多其他的東西要買。

    「采采,你沒帶錢吧?」梁夢昭如夢初醒般,她打開手裡的手拿包,從裡面拿出手機,「你帳號多少,我給你轉錢過去。殯儀館,墓地都要錢……」

    我看著她的動作:「我有錢,你回去吧,這裡你已經幫不上忙了。」

    她搖頭,眼淚又往下掉:「不,我要送送我姐。」

    我笑了一下,抬手將前額的碎發拂到耳朵後:「人都死了,還送什麼?你們活著的時候誰也不想認誰,死了還裝這些樣子做什麼呢?」

    梁夢昭哽咽道:「采采,這是大人們的事情,你不懂。」

    「我不懂?「我一個字也不想和她多說了,抬步往走廊的外走去,梁夢昭追上來,死活要跟著我。

    去殯儀館的路上,我給陸只悅打了個電話。

    」采采,你來了嗎?「陸只悅問我。

    」我媽死了。「我說。

    」怎麼會這樣?「她的聲音愴然起來,」什麼時候的事兒?「

    」你掛了電話,她就走了。「我嘆了一口氣,」小悅,現在我知道孤兒是什麼樣的滋味了。」

    「采采。」她哭起來,「你還有我。」

    「小悅,我去不了C市,我得給我媽辦後事。你幫我看著阿風,有任何情況你隨時給我打電話,好嗎?」我平靜道。

    「采采,你沒事兒?」她哭著問我。

    「我還活著,你說過的,活著,就應該有活著的樣子。」我笑笑,「你別哭啊,哭什麼?」

    她吸了一口氣:」采采,你別擔心這邊,我和二叔都在。風哥不會有事兒的,我一直在求菩薩保佑他呢。「

    」好,謝謝你。「我道。

    」采采……「

    」我掛了。「我說完就點了掛機鍵。

    」你媽……以前真的沒和你說起我們?「梁夢昭可能沒看到來我情緒壞透了,跟我沒話找話的。

    」她說她孤兒,沒有家人。「我簡潔道。

    」她太固執了,太固執了。」她臉埋進掌心裡。

    我側頭看著車窗外,Y城的冬天滿目蕭條。這座城市,對我來說,已經是一座空城了。

    傍晚時分,我總算把我媽辦後事需要的東西準備好了。墓地因為臨時買的,花了我一大筆錢,我身上帶的錢不夠,梁夢昭搶著付了。我說回了G市要還她,她一直搖頭說不用。

    「采采,我是你小姨。」她說。

    「不,我沒有親人了。」我道,「以前我有父母,有弟弟,後來他們都死了,現在我是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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