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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4:07:58 作者: 不想吃藥qq
    沒一會,那位知客和尚過來,請他們去禪房。

    跟著和尚七轉八轉,逐漸遠離人煙,跨進一座僻靜的院落,院子栽著些花啊樹的,秦徵不認識花木,只覺得清雅好看。樹皮斑駁,樹根處泥土覆著青苔。西面一口古井,石頭堆砌的井沿光滑透亮,樹上開小白花,散發著淡淡的香氣。院落四處生著些灌木野糙,像是特意安排,增添了幾分野趣卻又不顯雜亂。

    現在很多景區包括寺院,翻修的看似古樸,卻處處可見商業氣息,這裡倒是別具一格。

    糙叢中撲騰了兩下,秦徵和寶寶不約而同的扭頭一看,井台後面跳出一隻雞。

    雞?

    和尚養雞?

    老母雞雄赳赳的打頭陣,後面跳出來七八隻小雞,整齊劃一的橫穿院子揚長而去。

    由知客領到禪房,還沒進門,就聽見關昱禮和老和尚談笑生風的聲音。

    「喲,這小孩長得好啊。」老和尚起身讓座,笑眯眯的拍拍寶寶的腦袋,「地閣方圓,一臉福相啊。」

    關昱禮一聽,喜上眉梢,「您給他爺兒倆看看相吧,再送點護身符佛家真言開光佛珠舍利子什麼的。」

    「誒!」老和尚不贊同的橫了關昱禮一眼,「你當是菜市場?你怎麼不說送一筐呢?」

    又對秦徵招招手:「過來坐。」

    關昱禮對他不停擠眼睛,叫他過去。

    秦徵在和尚讓的位子坐了,老和尚神神叨叨的圍著他轉了幾圈,過來坐下。

    他默坐片刻,時不時煞有介事的觀察秦徵的面相,本來不信看相算命的秦徵,被這老和尚的一臉凝重帶動的緊張起來。

    「手拿來!」老和尚攤開手。

    秦徵把手伸過去,老和尚握住他的指尖,將手掌攤平,翻來覆去了看了半晌,鬆開手時,把自己手腕上的一條手串推倒了秦徵手腕上。

    「這……」

    關昱禮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秦徵只得閉嘴。

    良久,老和尚捋著下巴不存在的鬍鬚,寶相莊嚴的開口:「天乾物燥,嘴唇起皮,要多喝水。」

    「嘎嘎嘎……」寶寶笑的不能自己。

    「呵呵,」老和尚給秦徵倒茶,「還是小朋友有慧根,懂得順天應人的玄機啊……哈哈哈……」

    關昱禮覺得被欺騙了感情,悶悶的喝茶。

    秦徵在猜關昱禮被騙了多少香油錢,活該!

    「老和尚我從來不看命途,否則這雙眼哪裡還看得到如此童真啊。」老和尚的臉皮堪比關昱禮,絲毫沒有江湖神棍的自我認識,「看相算命的都是騙子,枉你們活大把年紀還信這些封-建迷-信,啊哈哈哈哈!」

    被騙了錢的關總只得吃啞巴虧,灌了一大口清茶,又添了一杯,要把香油錢喝回來。

    「不甜。」寶寶舉著杯子說。

    「甜在心裡。」老和尚打禪機,「一切唯心造。」

    「不好喝。」寶寶雞同鴨講。

    「人生數十載,自能體會苦中甘味。」

    「哦……」寶寶似懂非懂的看杯子裡的水,「苦,偶不喝了。」

    「不喝就不喝,心隨意動,不必拘泥眼前,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老和尚手一揚,「還有詩和遠方。」

    關昱禮和秦徵簡直要為和尚清奇的情操給跪了。

    老和尚把三人送出院子,雙手合十宣了聲佛號,說:「兩位的小公子我看挺合菩薩眼緣,通達無礙,慧根不淺啊----」

    「打住打住!」關昱禮說:「你就說人傻錢多不就完了。」

    老和尚笑而不語。

    「有八百條慧根也不會給你當徒弟!」關昱禮說。

    「也行,不強求。」老和尚手一引,客氣的逐客,「這就去吧。」

    秦徵把寶寶抱起來,三人走到院外,老和尚自言自語道:「念念不斷,名為系縛。念念不住,即無縛也……」

    秦徵回頭,老和尚對他揮揮手,「有空常來啊----」

    「快走!」關昱禮扯著他,「切莫聽他滿嘴跑火車。」

    「你認識他?」秦徵問。

    「知青下放那會,跟我爸在一個大隊,」關昱禮搖搖頭說:「落戶在他愛人家,後來兩人的關係被人發現,當時鬧得挺大的,他被他-媽以死相逼,迫不得已被抽回了城市,過了五六年回鄉去才知道,他愛人等了他一年,跳河自殺了。」

    「為什麼……」秦徵抽了口涼氣,「他愛人是男的?」

    「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關昱禮嘆道:「安得與君相訣絕,免教生死作相思。」

    倉央嘉措這首讀起來齒間留香的佳作,從關昱禮嘴裡出來就跟牛嚼牡丹似的,怎麼就那麼搞笑呢。

    關昱禮估計認為意境營造得挺好,悲傷的看了一眼秦徵,轉而惆悵的抬頭望天。

    倉央嘉措還有一句,「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倒是符合老和尚的寫照,他選擇背棄愛人回城市,何必在六年之後回鄉呢,他不回去,也許永遠不知道他的愛人一個人承受流言蜚語,那個男人或許並不是殉情,而是活不下去。

    「他看破紅塵出家,是為了贖罪。」秦徵說,「幾十年過去,再深的愛恨情仇也慢慢淡了,能想開最好。」

    關昱禮看了他一眼,「他母親以死相逼,又沒有通訊,這六年對於他來說,難道不是煎熬?好不容易有機會回鄉下,聽到的卻是噩耗,如果跟著殉情倒也是一了百了,他一個人活到現在,就算是看開了,之前清苦孤單難道不是懲罰?」

    秦徵看著他。

    「如果死是一種解脫,活著的人才是受罪。」

    關昱禮從他手中接過寶寶,穿過垂花拱門,秦徵跟在後面,恍恍惚惚的想,這麼一個滿身銅臭的世俗人,居然看得懂感情了,有長進。

    下山前正是寺院的晚飯時間,知客留他們一起進餐,關昱禮拒絕了,走到寺門,有和尚追了上來,塞給他們一個大袋子,裡邊裝的是今天的齋菜和網上賣的真空包裝素菜。

    坐纜車回到山下,出了山門就看到岸邊炊煙裊裊,艄公架了鍋,在做晚飯。

    「哎呦……」艄公看到寶寶才想起答應他抓魚,連連拍腦門道:「我這記性,魚都起網了……」

    寶寶老早忘了要抓魚,這會被冒煙的鍋吸引了注意,跑到旁邊似模似樣的聞了聞味,咧開一口小奶牙,「麻蝦!」

    「啊?」艄公說:「麻蝦啊?沒弄麻蝦,只有醉蝦。」

    他指了指摺疊小桌上一個蓋著蓋的碗,「剛嗆好,要趁著活蹦亂跳的時候吃。你們幫著擺桌椅吧。」

    從船上搬了幾個釣魚椅擺在桌邊,艄公的糖醋白刁正好起鍋,鍋蓋一揭,濃濃的糖蒜酸醋味頓時扶搖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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