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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4:07:58 作者: 不想吃藥qq
    秦徵看著他。

    關昱禮轉身,打開車門鑽了進去。

    車子迅速啟動,仿佛生怕天殺的老闆再次變卦,司機充分發揮高超的駕駛技術,在狹小的空地來了個漂亮的漂移,接著油門一轟。

    車子即將拐過拐角的那一刻,關昱禮從車窗伸出腦袋,喊道:「新年快樂!李波----」

    秦徵整個人一愣,車子拐彎消失,留下清淺的尾音在夜風中繾綣不去。

    李波……

    李波……

    十年。

    換來他眼裡真正的自己。

    我不稀罕!

    他譏誚的笑,冰涼的夜風中,臉龐滑過滾燙的液體。

    你不是從前那個關昱禮,我也不是從前的秦徵。

    你和我,開始就是錯!

    他倔強的抹了把臉,不想承認到了今天,還會為那人不痛不癢的施捨而動容,他張張嘴皮子而已,自己又何必當真。

    屋裡的人氣已經被冷空氣分解,他躺到床上,又被蟄了似的跳起來,一把掀開被子,跟誰較勁一樣,憤憤然扯掉被套和枕套,又揭下床單,團成一團,塞進了鐵桶。

    一個東西掉到地上,骨碌碌滾到床底下。

    秦徵趴在床沿,腿伸進去撈了一下,那東西又滾了兩下,換手一摸,摸出一個小巧的玻璃瓶。

    半瓶水。

    貼著一張標籤,是房東家小女兒貼名字用的粘貼紙。

    一寸見方的標籤,寫滿了字。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相同,新年快樂,李波。

    ----今年新春的雨夾雪,你丟掉也沒關係,我裝了很多瓶,不給你。

    新年的雪代替平安夜的雪?

    歲歲年年人相同?

    誰相同?

    他吃好喝好拍拍屁股走人,留下這堆破玩意兒,是他媽的在暗示什麼?

    有一個隱隱懷疑而又不敢相信的猜想,被這短短几個字肯定,這讓秦徵滴水成冰的零下氣溫中怒火中燒。

    「操!」秦徵捏著瓶子,牙根都是癢的:「王八羔子!」

    他的滿腔恨意來自於關昱禮的人設突如其來的崩壞,就像是一部傷感的文藝戲,混進來一場無厘頭,莫名其妙!

    「糙泥馬的!」他對著空氣大聲質問:「你憑什麼失憶!」

    又恨又怨又窩火!

    他無頭蒼蠅一般,捏著瓶子在房間來迴轉,這方寸逼仄壓抑,跨兩步就能撞到牆。

    他以為關昱禮失憶,寫錯的章節就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全部刪除,可事實卻跟他唱反調。

    恨不得扇自己三耳刮子,振振有詞的揚言希望關昱禮一輩子想不起來----現在他要收回這句話!!!

    他寧願關昱禮恢復成之前那個清醒的食肉動物,也不要現在這個仗著失憶把一切推倒重來的、披著羊皮的狼!

    九點半,秦徵的手機響了。此時他已經把自己折騰得瀕臨缺氧,趴在沒有鋪床單的棉絮上,像條沙礫中被曬乾的鹹魚。

    「李波先生,你好,我是關總的助理。」

    秦徵對「助理」這個名詞沒有任何好感,對方謹小慎微的態度雖然和原先那個江助理天壤之別,卻也跟行業精英相去甚遠。

    這邊「嗯」了聲,沒說話,助理尷尬的笑了笑,直接道明來意,「是這樣的,我是背著關總給您打電話,有些事兒我不知道該找誰商量……我琢磨著,也就能跟您說說。」

    背景音聽起來是機場,關昱禮要耍什麼貓膩兒,沒必要讓一個助理插手,他嗯道:「你說。」

    那邊吁了口氣,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說開了。

    「關總的車您知道吧?剎車片失靈,這不是第一次了,哎,之前有兩次,一次是我去4s店幫著提車,人經理叫我留個心,『你們老闆這車開的有點兒懸』。」

    秦徵心裡嘎登一跳,卻沒插話,安靜的聽著助理往下說。

    「人經理這麼一說,我就感覺老闆有點不對勁,這段時間總是小傷不斷,不是胳膊肘擰了,就是腳脖子傷了……您想想,老闆萬一出了個什麼事兒,那我可不就慘了?」

    「後來呢?」秦徵問。

    助理嘆了口長氣,「有一回我跟著他,看他到底在幹嘛,他把車開到廢棄的公交總站,那兒有個路面水泥地槽,您見過麼?」

    秦徵學的是小車保養,雖然沒接觸過地槽,但還是聽師傅講過,主要是方便維修人員檢查大型車輛的底盤,水泥建造的兩條斜坡上去,停車的石墩高度大約一米五。

    石墩!?

    他突然意識到什麼。

    「可把我給嚇傻了!」助理感嘆道:「他就在那兒對著倆石墩練急剎,倒車、衝刺、急剎、再倒車……」

    秦徵的指甲深深掐進了手心。

    他耳道中似乎有陣陣嗡鳴,助理並不生動的描繪,卻能讓每一副畫面自動自發組成動圖,在眼前重複罔替。

    「我當時整個人是懵的,後來回過神才想起關總失憶的那場事故,其實吧,我跟著他這麼長時間,你們之間的事多少有些了解,我這麼說您不介意吧?」

    秦徵已經沒法思考,本能的應了一聲。

    助理像是得到了授意,直言不諱的說道:「我不知道關總是怎麼想的,人家醫生都說了,逆行性失憶有很大的恢復可能,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可關總這----他這不是拿性命開玩笑麼?他萬一有個好歹,關氏就完了,我們作為員工的,也不想看到老闆出什麼事,李先生,您能勸勸麼?這事我不敢跟大關先生說,到底我服務的是關總……」

    那邊一頓,捂著電話喊了聲,「誒!來了。」隨即低聲說:「要登機了,李先生,拜託你了,我這就掛了。」

    掛斷的忙音響了幾十秒,秦徵才猛然回神。

    他聽到自己紊亂的呼吸聲攪動一室靜謐,體內焦灼的熱度讓吸入鼻腔的沁涼空氣輕易達到沸點,他整個人都是亂的,跟密封的容器中沸騰的水一樣。

    「叮叮叮!」

    來電音嚇得他一跳,屏幕上顯示----李濤。

    「哥!」李濤的聲音高揚,一個人能創造出鑼鼓喧天的效果,「我回來啦!!高不高興啊!!!」

    這真是一個跌宕起伏的新年。

    飛機上

    關昱禮登機坐定,看了看手錶,兩小時落地就過12點了。

    坐在他後面的助理湊過來說:「關總,你可以休息一下。」

    「不用。」他睡不著。

    既興奮又忐忑,懸在半空的心跟著飛機脫離地面,更是激越得恨不得破出天際。

    他表白了!

    跟個羞澀扭捏的小姑娘一樣,說完掩面遁逃,還在心上人的枕頭下留下一個定情信物,那段肉麻的情話,完全不能回想,否則老臉掛不住。

    其實說再多,遠遠不及「我愛你」三個字實在,然而他卻知道自己沒這個資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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