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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4:01:17 作者: 水折耳
    「我們好聚好散,不好麼?別讓我憎惡你。」

    陸衍的手指幾不可感地顫了下,他眼底的黑霧越發濃,濃得有些可怖,他喉結無聲地滾動,手指一點點地攥起,沉默了下,才淡漠道:「你以為,我怕你的憎惡?」

    他語氣里有淡淡的輕慢。

    就是這樣的語氣,輕易地就讓言喻的怒火像是噴發而出的岩漿,她重新揚起了手,又重重落下。

    陸衍一點都沒有閃躲。

    明明就是火辣辣的疼,灼熱的疼,他卻一點都不顧及,仿佛只有這樣的疼痛,才能讓他的怒火有地方宣洩,才能掩蓋住他胸腔里心臟的痛。

    言喻臉色蒼白,用力地掙扎,剛想要罵什麼。

    燈光突然亮起--白熾燈就懸掛在了言喻的上方,刺目的光線照射進了她琥珀色的瞳仁里,她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眸,側過了眼。

    就在那短短的一秒,她也看清楚了陸衍的眼睛。

    森寒中帶著冷戾,一片深不見底的黑,黑得讓人害怕,認真一看,眼窩深處,仿佛還瀰漫著猩紅,就像是他想要殺死她一般。

    身後,一道冰涼冷靜的童聲打破了兩人的僵持--「你們在做什麼?」

    空氣中緊繃的弦一下就斷開了。

    言喻只聽過一次的聲音,但她的大腦卻牢牢地記住了。

    這是陸疏木,是陸衍和他未婚妻的兒子。

    她怔怔地看著陸衍,陸衍果然很在意他的兒子,在陸疏木出現的那一瞬間,他立馬就離開了言喻的身體,站在了沙發上。

    他捏了捏眉骨,攥緊了手指,又慢慢地鬆開,平息著怒火,擰眉,垂眸,看著陸疏木:「你怎麼出來了?」

    言喻被一個孩子撞破了和他的爸爸在沙發上躺著,無論如何,那種羞恥的難堪和尷尬都淹沒了她,她心臟疼得瑟縮,陸衍方才的變化,一下就不偏不倚地刺中了言喻的心房。

    她不敢去看陸疏木純淨的眼睛。

    陸疏木在陸衍的質問下,也不緊張,很淡定:「剛剛我聽到了聲音,就醒過來了。」他抿了抿唇,看了眼從沙發上站起來的言喻。

    衣衫不整。

    陸疏木的眼底不知道為何,似是有碎雪浮冰沉伏,他收回了目光,淡淡地看著陸衍:「剛剛媽媽打電話了。」

    陸衍眉間的摺痕深了起來,他抿緊了薄唇,線條冷硬,原本又想跟陸疏木解釋,時嘉然並不是他的媽媽,但是,他想到了一旁的言喻,眼底的暴戾之色倏然重了幾分,想解釋的心也沒有了。

    反正她都不在意了。

    陸衍淡聲:「電話呢?」

    「在屋子裡。」

    陸疏木問:「爸爸,你喝酒了?」雖然是問句,但他的語氣極其平緩,是陳述的肯定句。

    陸衍回答:「抱歉,下次不會喝酒了。」無論如何,在孩子面前,喝成這樣,都是不對的。

    他說著,走進了臥室里,果真看到手機屏幕上閃動著時嘉然的來電提醒。

    客廳里,只剩下陸疏木和言喻站著,言喻抿著唇,無聲地動了動嗓子,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

    陸疏木輕聲地問:「你跟我爸爸是什麼關係?」

    言喻聽到了這個問題,就好比她的一顆心都被人拿出在烈日下鞭打一樣,她都覺得自己噁心,覺得自己難堪。

    她害怕下一秒,陸疏木就會叫她小三,替他媽媽罵她。

    言喻深呼吸,勉強地露出了笑容:「沒有什麼關係。」她語氣有些淡,「很晚了,你快點休息吧,我走了。」

    她都不知道,她是怎麼走出這個公寓的,恍惚得很。她坐進了車子裡,趴在了方向盤上,只覺得自己身上都是陸衍的氣息,她攥緊了方向盤,又不可避免地想到--陸衍買下了這個被她賣出去的公寓。

    正文 第175章

    他到底為什麼要搬回來,他不覺得難受麼?帶著新妻子,住進了和前妻共同生活過的房子?難道只有這樣,才能滿足他的變態欲?

    真是有病。

    言喻踩下了油門,私家車如同離弦的箭一般離開了小區,再也看不見。

    樓上,落地玻璃窗前,紗簾飄蕩,男人高大的身影站立著,形成了一片漆黑的剪影,他的眼眸里寒氣萬分,周圍的空氣里都仿佛含了重重的冰。

    他漆黑的眼底是深不見底的深淵,一旦落了進去,就是粉身碎骨。

    他的輪廓隱約虛實相間,透出了陰鷙的氣息。

    陸疏木在床上側眸看了陸衍許久。

    過了很久,陸衍轉過了身,言喻的車子再也看不見,他知道陸疏木還沒睡,直接道:「陸疏木,時嘉然對你很好,她一直照顧你,她可以當你的乾媽,但她不是你的媽媽。」

    陸疏木眉眼未動,這句話他聽了太多次了。

    他沉默了許久,忽然問:「那剛剛的那個女人,是我的媽媽嗎?」

    陸衍聲音有碎冰,有陰霾,毫不猶豫地否認:「不是。」

    「哦。」陸疏木的嗓音太過淡定,聽不出來是相信了,還是根本就不信。

    陸衍很久沒有夢到言喻了。

    在剛剛離婚的那段時間,他原本就忙,用於睡覺休息的時間已經很短了,睡眠的質量還很差,他眼底永遠掛著一片青灰。那時候,他的夢裡大多都是言喻,卻都是悲慘的言喻,要麼是言喻拼了命地想要打掉自己的孩子,要麼就是言喻從樓梯上滾落了下來,要麼就是滿身是血、臉色慘白地躺在手術台上的言喻,要麼就是拉著

    行李箱遠去、頭也不回的言喻。

    最可怕最讓人心涼的還是當他夢醒,卻發現夢裡的事情都是真實的。

    言喻和他離婚了,言喻不在他身邊,言喻不愛他,言喻的確滿身是血……

    而今晚,陸衍夢到了言喻穿上了婚紗,她手裡捧著花束,走在了長長的紅毯上,她笑意斐然,眼角眉梢流淌的都是動人心弦的溫柔。

    陸衍的心跳很快很快,他血液里都是難以控制的灼熱。

    言喻要重新嫁給他了。

    但是畫面一轉,他發現他牢牢地被禁錮在了台下,哪裡都去不了,哪裡都動不了,只能睜大了眼睛,眼睜睜地看著言喻走向了舞台。

    而舞台上,站著另外的一個男人,風度翩翩,笑意溫柔。

    是秦讓。

    而小星星、陸疏木還有秦讓的兒子,秦南風,全都涌了上去,他們才是幸福的一家人,而他卻怎樣都動彈不得。

    噩夢驚醒,陸衍後背冷汗濕透,他從床上起來,掀開被子,打開燈,走到了洗手間,盯著鏡中的自己看,狠狠地潑了一把冷水。

    他的臉色沉得能滴下水。

    周身籠罩著一層厚重的陰翳,輪廓都仿佛因此凌厲了起來。

    他手指收攏,指骨發出了「咔擦……」之聲。

    言喻隔天就乘坐航班,回了英國,她在秦讓的要求下,告訴了秦讓她的航班,已經說了好幾次不用接機,但是,在她走出登機口的時候,還是看到了三個笑得一樣的大小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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