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頁

    原本是準備帶著黎老爺子來給自己撐腰的尤啟瑩，沒想到會算錯了一步，弄巧成拙，讓黎耀撞見這樣說不清楚的畫面，她眼疾手快的拉了一把黎耀的手腕，知道這時候已經覆水難收，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忙著勸架：

    「叔叔別生氣，氣到了自己可不好，言川只是喝醉了。」

    黎若煙自小就很害怕自己的爺爺，突然間看到他怒不可歇的樣子，嚇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剛剛小叔對她那麼親密，她都不知道他是因為喝了酒，還是因為什麼別的原因，到底年紀要小很多，被家長們這樣一嚇唬，只敢低著頭，害怕的盯著自己的鞋尖，眼眶裡滿是驚恐，連自己該做什麼都不知道，只敢小心翼翼的咬著嘴唇，心亂如麻，一想到黎老爺子臉上的表情，又看小叔被訓，像是天都要塌掉一樣。

    這樣在陷入死寂一般的氛圍里沉默了幾秒，她察覺到眼前的光線有些昏暗，顫抖著抬起頭去，看到那人擋在她的面前，像是一棵樹一樣護著她，他抬起一隻手捏著自己的眉心，和黎老爺子說了一句：

    「爸，有什麼就上去說。」

    他說完這話，把目光往尤啟瑩那邊看了一眼。

    尤啟瑩懷揣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一對上她的目光，今晚是她把黎老爺子叫過來的事情，已經通過眼神表現的很清楚。那人果然把目光往小區的出口看了一眼：

    「這是我們的家事，尤小姐請回。」

    尤啟瑩自知自己被黎言川討厭了，她的本意並不想扯到黎言川的任何利益，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她握著黎老爺子的胳膊，不願走。

    「上樓做什麼？！」

    黎耀打斷兩個年輕人之間的談話，把目光落到他身後護著的黎若煙身上，這小丫頭，自小就喜歡躲在大人身後，不管是當年還未知道真相的時候前來拜年，還是現在被自己的小叔護著，這模樣，就如同當初她爸爸護著她母親，黎耀不喜歡想起這些過去式的事情，指著她怒呵了一句：

    「你給我滾上去！」他說完，看向跟在自己身後的司機先生，「老徐，把言川帶回去。」

    他對黎若煙說話毫不客氣，自然把這種事情怪罪在黎若煙身上，兩個人會有這種說出來傷風敗俗的關係，和黎若煙絕對脫不了關係。

    看司機老徐前來接人，黎若煙下意識的拉了一下面前那個人的衣袖，小聲的叫了一句：

    「小叔……」不要回去。

    她喊出他的名字，才發現嗓子都是沙啞的，剩下的話怎麼也說不出來，只是心臟不安的跳動著，好像面前這個人會離自己越來越遠。

    那個人轉過身看了一眼，唇角露出一個安慰的微笑：

    「沒關係，安心等我。」

    她站在樓道口，看著他跟著司機先生一起走到綠蔭下停著的那輛車上，小區里昏暗的灑在他的背影上，她看著他頭也不回的鑽進車子裡，像是要映入這寂靜的月色里，她都不敢眨眼，只是抬起一隻手捂住嘴巴，一邊吧嗒吧嗒的掉著眼淚，一邊小跑著跟在他的車身後走了很遠，直到最後再也見不到他的身影，她才停下來，扶著馬路邊的樹木，沙啞著嗓子喊道：

    「小叔，我會等你的，我等你。」

    等你回來，等你出現在我身邊。

    ----

    黎若煙一整晚都沒有睡意，從那時候就開始坐在陽台上等他，連眼睛都不敢閉上，可是直到凌晨，天光微露，小區外面那條馬路上的燈光逐漸熄滅，她也沒有見到他的身影出現。

    被未知的恐懼包圍著，如同被人推進了黑暗又暗示恐懼的洞口，黎若煙心急如焚，在心裡盤算著，哪怕是面對嚴厲古板的黎老爺子，也把一切都招了吧，是她單方面喜歡小叔，想和他在一起，與他無關。

    就在她準備洗漱完畢親自去一趟黎宅的時候，突然間聽到門鈴響起來的聲音，黎若煙火急火燎的打開門，才看到門口站著受了小叔的委託前來給她送食物的周博雲。

    周博雲不知道他們叔侄倆發生了什麼，但今早聽聞黎言川打電話過來的語氣，說是在黎宅，不方便，這麼一想，就覺得這件事情或許和黎若煙有關，現在看她紅腫著一雙眼睛，便問：

    「你小叔怎麼惹到你爺爺了？」

    「不是小叔，是我的錯。」黎若煙知道都是自己造成的這些問題，看周博雲給自己帶了些吃的，肚子雖然餓，卻沒有什麼心情，只是一個勁的問他：

    「我小叔還有沒有和你說什麼，他什麼時候回來？」

    周博雲並不知道叔侄倆之間的這些事情，看小姑娘可憐巴巴，眼眶都是紅的，安慰她：

    「黎老爺子又不是老虎，有什麼好擔心的，教訓教訓，氣消了，也就放人了。」

    他是受人之託前來照顧這個小丫頭，看她的樣子就知道這姑娘一晚上沒睡，說了些安慰的好話：

    「你好好學習，就算天塌下來了你小叔也會頂著，要期末考了，要是考不好，你小叔可不會高興。」

    黎若煙這時候哪裡還有心情好好學習，周博雲在的時候，也只心不在焉的隨便把家庭作業做了，一直盼著小叔回來的信息，後來實在是太困，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只知道一覺醒來的時候，周博雲已經走了，在餐桌上留了個紙條，說是還有事情，給她煮了點東西隨便墊墊肚子。

    今日天氣並不怎麼好，整個房間裡都是悶熱的氣息，像是要下一場暴雨，黎若煙關了陽台的窗子，趴在那裡看了一個多小時，關於那人的身影還是一直沒有出現，直到晚上九點，有雨絲飄在窗台上，她心裡才開始莫名的驚慌。

    小叔會不會，再也不回來這裡了？

    窗外響過幾聲驚雷，黎若煙心一顫，回過神來。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像是瘋狂盛行的雜草，她再也坐不住，從沙發上起身，翻出雨傘就要出門，門外突然想起來的開門聲，讓她心裡一喜，她幾乎要狂奔過去，迎接從門外進來的那個人，可是拿了小叔的鑰匙來開門的，確是陰沉著臉色的尤啟瑩。

    她臉上期待的神情在一瞬間落空，抬手放在沙發的靠背上，不知道這個女人怎麼會有小叔家的鑰匙。

    尤啟瑩進了屋，順勢把雨傘往門邊一放，那水珠便順著傘骨全部咕嚕咕嚕的滾落在地上，尤啟瑩看她停在沙發的客廳前，走過去，先抓住她的衣襟狠狠的推到沙發靠背上：

    「黎若煙，你看看你把你小叔坑成了什麼模樣，他把你喜歡他的事情全部攬在了自己身上，現在博士也不讀了，前途也沒了。」

    黎若煙愣在客廳里，心裡像是被什麼尖利的刺划過，一抬頭就對上尤啟瑩哭紅的眼眸：

    「你自己的人生過的不幸，就不要拉上你小叔。」

    黎若煙的背脊撞到實木沙發，被僵硬的鐵塊烙到了骨頭，皺了皺眉，並不相信尤啟瑩的話，抬手推開她：

    「我現在也沒有後悔過喜歡我小叔，這事情是誰造成的你自己心裡恐怕最清楚。」

    她說完這話，起身去門背後拿傘，看尤啟瑩還愣在屋子裡，目光篤定的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