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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3:59:11 作者: 九月鳶尾
    「還好不是什麼大傷,靜養幾天就會好。」

    「邱姨,爺爺呢?」

    發生那麼大的事情,她的病房裡也只有邱姨一個,想想不免讓人覺得有些心寒。

    邱姨愣了一下,坐在床邊:「你知道他工作一直比較忙,你昏迷之前他是第一個趕到的,現在回去休息了。」

    黎若煙只輕輕的應了一聲,收斂了眉頭,重新躺回床上。

    沒有親人在身邊的感覺,真的是除了每日拼命的學習,盼望小叔趕緊回來,除此以外的人生,都枯燥極了。

    黎若煙對於老爺子對自己的態度,沒有產生任何懷疑,第二天也只有二叔來看過,她不知道遠在異國的小叔知不知道,看樣子,他是不知道的,畢竟電話也沒有打一個過來。

    就這樣枯燥的在醫院裡呆了幾日,這天,邱姨說回家給她拿幾套衣服,她一個人躺在醫院的床上看課本,房門被人推開,二叔黎言霖拉住了老爺子,喊他:

    「爸,有話好好說……」

    黎若煙一無所知,手腕上還捧著書,剛剛開口喊了一聲:「爺爺……」黎老爺子就把手裡的那疊文件丟到她的臉頰上。

    連空氣都安靜了下來,只餘下病房裡黎老爺子的喘息,她愣住,臉頰上那被紙張划過的臉頰,火辣辣的疼痛把心也灼痛了,黎若煙抬起頭看著面前的老人,頃刻紅了眼眶,看著他握著拐杖,看起來比前段日子更加滄桑一些,連站都有些站不穩,指著她的鼻子問:

    「你說,你到底是誰的野種,憑什麼讓我兒子死了都不知情!」

    黎若煙被送進醫院的那天,要不是醫生提起了血型的事情,或許這個秘密,就隨著墳墓隱瞞了一輩子了,現在死無對證,除了這種真憑實據的醫學證據,完全不知道要找誰發泄。

    當年突然懷了孩子要結婚,原本就是個蹊蹺的開始,這個女人多狠毒,這麼多年讓自己父子關係不和,死了還要給自己留下個不知道和誰生的孩子,可憐自己的兒子,死了都不知道。

    從結果出來的那一刻,他就馬不停蹄的趕過來,愛子心切的黎老爺子被黎言霖拉住,只能惡狠狠的瞪著她,那眼神,像是看一隻蒼蠅,看一個仇人:

    「我告訴你,你這個媽有多過分,當年你媽自尋短見,我老婆拉了她一把,自己從橋上掉下去了,你小叔黎言川,是親眼目睹的,為了你一個野種,你讓我妻離子散,你知不知道!」

    「爸爸,這事情過去多少年了,提起來有什麼意思,她只是個孩子,怎麼能怪到一個孩子身上。」

    黎言霖把黎老爺子拉出病房外之前,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黎若煙,那一日有淺淺的暖陽從窗外落盡來,他只看到那個女孩子坐在病床上,手腕上還纏著繃帶,一直紅著眼眶,看著在病房裡謾罵的黎老爺子,或許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媽媽生前到底是犯了什麼過錯,這時候,只能無辜的,害怕恐慌的,像是一隻可憐的小獸。

    黎言霖的心因為那個樣子牽扯住,有些難過,把黎老爺子拉出去之前,說了一聲:

    「若煙,你別多想。」

    把黎老爺子拉出門之前,黎若煙隱隱還能聽到病房外黎老爺子和黎言霖爭執:

    「我為什麼要收養她?我瘋了,這個女人對我兒子多不公平。」

    黎若煙顫抖著手,把散落在床單上的紙張拿起來,眼睛裡像是蒙上了一層水霧,怎麼都看不清楚上面的字跡,她看不出來這種很官方的醫學數字,但末尾的結果診斷,那低到可憐的概率,已經足以表達了一切。

    她長那麼大,從來不知道這種事情,也只是知道父母偶爾會吵架而已,除此以外,怎麼還會有這樣一個秘密。她不是黎家的人,不是爸爸的人,那她是誰的孩子?

    是誰的孩子?

    她的家人到底在哪裡?

    到底哪裡才是她應該待的地方?

    關於這種問題,她從來沒有考慮過,也不知道命運原來喜歡這樣和她開玩笑,一個十三歲的孩子,是應該為這種事情考慮的年齡嗎?她只能坐在病床上,不停的用那雙手抹著自己的眼睛,捂著嘴巴小聲的抽泣著。

    你說人生為什麼會有那麼多變化無常,如果我知道自己是這樣的一個存在,也許一開始就不會選擇降生到這個世界上。

    ----

    那之後一連過了好幾天,黎老爺子一直沒有再出現過,只有偶爾黎言霖來醫院看一看,其餘的全部交由邱姨。她是她在黎宅生活的時候,最為親近的人,大人做錯了什麼事情,和孩子又有什麼關係呢,要是這孩子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是屬於誰的,還能這麼心安理得的呆在黎宅嗎?

    邱姨給她削好蘋果,絕口不提關於她的這件事情,偶爾說點人生哲理。

    她想:如果人生真的能像這樣簡單,哪裡還叫人生?

    她才十三歲而已,人生才走了一小半,這時候已經如此艱難,能一直堅持下去嗎?

    隔日中午,黎言霖又來了,還是如以往一樣,他帶了些水果和小食,看到她能下床,站在長輩的離場鼓勵了幾句,後來,才扯到他最近在做什麼:

    「那邊派人調查,你媽媽生前還有一個妹妹,你小姨,前幾天聯繫上了,人還不錯……」

    黎言霖的話說的已經很隱晦,黎若煙一聽就已經明白,都不等她說完,就勾起唇角,並不為難他:

    「我知道,我沒關係,我去哪裡都可以,爺爺身體沒事了嗎?」

    她是從邱姨這裡知道的,聽說是因為這件事情,老爺子回去病了一場,邱姨忙著照顧她,騰不出手,是請的護工,連住的醫院也不是這裡。

    黎言霖站起來摸了摸她的頭髮,她額頭上的繃帶已經拆開了,前面的劉海也有些長,別到了後面:

    「沒事,他只是固執了一些,當年你奶奶是從貧窮一直跟到榮華富貴的女人,非常慈愛的一個人,他不能接受,我替你說聲對不起,我知道和小輩沒有關係。」

    他還是當她是黎家的孩子,主動替固執的黎老爺子道歉,沒有誰會去和一個孩子作對,氣消了,時間一長,也就想通了。

    「我才是要說對不起的那個人。」

    黎若煙不知道怎麼面對這樣寬容的二叔,說了這些話,提起了一個人:

    「小叔,他……在美國,挺好的吧。」

    她知道他一定不知道這件事情,因為到了現在,連邱姨也不提起來。

    黎言霖愣了一會兒,只是點了點頭。

    時光像是撕掉的舊日曆,一天一天的消失不見,黎老爺子足夠寬容,墊付了所有的醫療費,只是那以後黎若煙再也沒有在醫院見過老爺子。出院的那天,黎若煙首先去的就是住了快一年的黎宅,老爺子病了很長一段時間,公司的事情全部交由二叔黎言霖,邱姨牽著她的手進門,老爺子坐在大堂里,像是第一次他們商量要怎樣安排她的人生那樣,一直嚴肅的看著她的身影,她想了想,還是停下來,微微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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