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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3:30:36 作者: 米無良
尤淺淺的聲音裡帶著哭腔,打斷劉哥的話,「劉哥,你別說了,說什麼都晚了。」
「我猜也是,要是還有戲,這小子也不至於往死里灌自己。」劉哥苦笑道。
張小三一邊撓頭一邊吼尤淺淺,「你這個胖女人到底有沒有腦子,林默這樣的條件,死心塌地的喜歡你這麼多年,你都不要,你良心讓狗吃了?」
尤淺淺不說話,癱坐在長椅上,腦子裡的想起一句話,他能給我世界,卻不是我想要的那個世界。
尤淺淺以前看小說的時候就羨慕那種蠱惑人心的美女,桃花旺盛,是個男人都得傾心於她,沒事擾亂個朝綱,挑起個戰爭,忒有能耐了。可是,時至今日,她才知道,桃花這個東西不是人人都能消受得起的。
別人為你付出了,你無法回報,便是欠下了情債。自此,良心下埋了不安的種子,不時的受到譴責。
有時候覺得自己挺無辜的,平白的受到牽連。有時候又覺得自己挺可恨的,平白的禍害了大好青年。
在尤淺淺做著深刻自我反省的時候,急診室的燈滅了,林默臉色蒼白的被推了出來。尤淺淺條件反射的撲過去,就見林默憔悴的臉下巴都變尖了,樣子十分可憐。
尤淺淺吸了吸鼻子,林默突然睜開眼睛,看著她,虛弱地說:「尤淺淺,你要是敢哭,小心我抽你。」
他總是這樣威脅她,卻從來都不曾動手。尤淺淺笑得勉強,「看你現在這點出息,打得了我嗎。」
林默小聲說:「我是挺沒有出息的。」
劉哥咳嗽了一聲,護士立馬說:「病人需要休息。」
尤淺淺馬上側身讓開道,手卻被林默抓住。林默閉著眼睛若無其事的躺著,一臉菜色唇色慘白,手卻死死地抓著尤淺淺的手不放。
場景有些詭異,氣氛有些尷尬。
尤淺淺求助地看向劉哥,劉哥也是一臉可笑不得的表情,無奈地說:「尤淺淺,你留下來陪著林默吧。」
尤淺淺納悶了,最近怎麼總遇到這樣的特權階級,生來就喜歡指揮別人,明明是請求說出來卻是命令,由不得你願不願意,都得給執行了。一個冷臉的歐子銘如是,劉哥也是一樣。
於是尤淺淺的手被林默握著,安靜地坐在他的病床前,無所事事的發呆。
護士說他的藥勁兒上來了,睡著了,一時半會醒不了。
於是劉哥和張小三說一會再過來,就都走了,臨走還不忘同情地看眼尤淺淺。
枯坐了好久,電話震了起來,尤淺淺單手好不容易從包里翻出了手機,小聲的接起來。
歐子銘冷冽的聲音傳來,「你做賊呢?」
「我在醫院裡。」
歐子銘的語速立刻加快,急切地問:「你怎麼了?」
「不是我,我同學病了。」
「保時捷那個?」
尤淺淺鬱悶的發現,現在只要一提同學,就是保時捷,歐子銘都成條件反射了。
「恩。」
「你什麼時候能走,我去接你。」
尤淺淺為難地看著被林默握在手裡的手,說:「我也不知道,你不用管我。」
歐子銘冷著聲音說:「你在哪家醫院?」
「你真不用來,我到家給你打電話好不好?」
「尤淺淺,哪家醫院?」
在東京被歐子銘奴役了那麼久,尤淺淺也有些條件反射了,聽他這個語氣就是動了氣了,趕緊報了醫院的名字。
掛了電話,尤淺淺輕輕地嘆口氣,一轉頭卻見林默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正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尤淺淺很尷尬,咳了一聲,試圖用輕鬆的口氣說:「你醒了,我叫護士去。」
林默一言不發,只握著她的手微微用力,握得尤淺淺動彈不得。
這幾日所見到的林默是尤淺淺在過去若干年歲月里從來不曾見過的。她也從來沒有想過,鮮衣怒馬遊戲人生的林默會有這樣憂鬱的一面。原來他也會黯然神傷,也會喝酒忘愁,只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於是她就理所當然地以為他活得沒心沒肺,活得瀟灑。
尤淺淺不知道當初她跟林默說起和於飛之間的種種的時候,他是一種怎樣的心情,也不知道他為了她到底醉過多少次,她知道的只是,他為她和於飛翻臉,他為她得罪輔導員,他為她在失眠的夜裡講笑話,他為她在北京熬著不肯回美國……
尤淺淺突然想明白了,當初林默和於飛鬧翻的原因再明顯不過,仍是小聲地說了出來,「當時,你是為了我,和於飛鬧翻的。」
她說的是陳述句,語氣甚是肯定。林默想了想說:「所有人都以為我和於飛鬧翻是為了義氣,是看不慣他始亂終棄,卻沒有人想到這其中不過是因為一個你。」
尤淺淺看著林默蒼白的臉色,嘆氣道:「林默,你總說我傻,可是最傻的人其實是你,我有什麼好,值得你守了這麼多年?」
林默沒有告訴尤淺淺的是,於飛曾經給他打過電話,說:「林默,咱倆五年的哥們,為了一個女人鬧成這樣不至於吧。這幾年我看你那樣心裡也不好受,左右不過一個女人,你喜歡的話就拿去,沒和你明說是怕你不接著。你不是和哥們來真的吧。」
林默愣在那裡,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心思滿得住自己,卻瞞不住於飛。他突然覺得自己很罪惡,也很多餘,他毀了尤淺淺的愛情,也無法面對於飛,他選擇了繼續自欺欺人,讓自己相信從來不曾接到過於飛的那通電話。
便也是這份說不清道不明的愧疚,讓他始終沒有勇氣在尤淺淺面前正視自己的感情。
這一等,等來了錯過。
林默這樣的人自然不相信宿命,認為那個文藝小女生悲秋時候的口頭語,他覺得當初自己如果沒那麼矯情,便是於飛想讓又怎麼了,他讓了,林默就接著,丟份子也認了,至少,他和尤淺淺是有圓滿的可能的。
而如今……
林默痞痞的扯動嘴角,笑得勉強,「尤淺淺,你別總往自己臉上貼金,我就是沒遇到比你更好的,要是遇到了,誰還會等著你。」
尤淺淺也揚起嘴角,笑,「謝謝你。」
林默揉揉她的頭髮,「為什麼每次我都是來晚的命?」
「下次請早。」
林默咬牙切齒,「尤淺淺,你個沒心沒肺的東西,笨得跟豬一樣。不,我侮辱豬了。」
「林墨,有你這麼喜歡人嗎,你回頭看看這一路走來我被你欺負成什麼樣子,不知道以為咱倆家有世仇呢,你還怨我,你就是給我達文西的想像力我也不敢想呀。」
「你天天捧手裡的言情小說,不都是這個套路嗎,欺負的越厲害喜歡的就越深,我都做這麼明顯了,你怎麼就不明白呢。」
尤淺淺忍著笑,看著林默說:「那都是假的,看看圖個消遣。誰還能當真呢。」
林默仰天長嘆,「哎,言情小說誤我。」
尤淺淺含笑看著林默,眼神鄙夷,林默亦是鄙視地看她。終是相視而笑。昨日的一切似乎不曾發生,他們依舊是嬉笑打罵無話不談,唯獨不談愛情的朋友。
只是,發生的已經發生,我們可以刻意忽視,卻已然不能忘記。就像林默傷感的身影印在了尤淺淺心頭一樣,林默早就已經忘不掉尤淺淺那傻傻的笑容,和落在七月的眼淚。
尤淺淺和林默都知道,有些事情發生了便是發生了,他們回不去過去童言無忌一般的時候了。如今的粉飾太平,只是因為他們看重這份友情,不想失去,也不想改變,亦是無力改變。
他們刻意的忽略掉愛情,林默談起美國的生活滔滔不絕,講起他和金髮碧眼美女的***,也是臉不紅心不跳一如既往的口無遮攔。講他開車橫穿半個美國去華盛頓,一路上遇到搭車的美女無數,險些讓他沒有體力開車。講他在布魯克林的酒吧里遇到的印第安美女,激情熱辣……
劉哥來送飯的時候,尤淺淺告辭,林默再一次含笑揉亂她的頭髮。
卻在門關上的時候,笑容凝固,頭跌回枕頭,眼神呆滯地望著天花板。
劉哥見他這副模樣,忍不住訓斥,「你小子當初拿刀砍人蹲局子的時候,不是挺有派的嗎,現在怎麼萎成這樣了。你還別說,咱這一堆人里,我還真沒見過有誰玩暗戀的,隔著太平洋和日本海戀不說,還整出借酒澆愁,強顏歡笑這一出出的苦情戲。要我說,你要是這樣,還不如趕緊滾回美國,別在這丟人現眼的。」
林默面無表情,過了半晌才說:「哥,我是真想回美國了。」
劉哥盛粥的手一頓,眉眼之間掠過千番表情,終是一嘆說:「回去也好,那就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