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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3:22:46 作者: 嗎塔
    成九嘆蹙眉,又低下頭把周磷的褲腳往上挽了些,確定不會沾到藥水後,才站起身

    周璘歡歡喜喜地走上前去打招呼;「師父,你也來這兒玩?」

    師父把車停好了,推門走下來,笑著:「你跟朋友也知道這個地方啊? 我去年在小論

    壇上看到有人推薦這裡,就偶爾會過來清靜清靜。」

    」這麼巧,」周璘笑起來。

    兩個人就這麼站在一旁聊了起來,甚是愉快。

    萬野湊到成九嘆身邊,暗戳戳地評道:「看起來,這人可比我哥的競爭力要大多了啊。

    成九嘆不以為然地勾了勾嘴唇,抱著手臂打量著那個所謂的師父。

    師父面對著這邊,察覺到他的視線,看了過來,禮貌地笑了一下。

    成九嘆回以微笑。

    暗流涌動中,萬野撞了撞成九嘆:「正面干他?」

    成九嘆赤裸著的胳膊被他這一身的劣質羊毛給刺了一下。

    他瞥了瞥:「這玩意意兒什麼做的?」

    萬野自己也伸手往上摸:「不知道,扎得慌嗎?」

    「扎,」成九嘆說。

    萬野又看了看正聊得歡的兩人,靈機一動:「我幫你去扎他。」

    「快脫了吧,」成九嘆笑了笑,手又伸到兜里去摸煙。

    周璘一直挺有異性緣,但跟男生關係都不太親近。

    有時候跟人多說幾句話,被他給撞見了,都要跟他解釋大半晌,生怕他能吃醋。

    這會兒倒是聊得開,邊說還邊比劃著名,後腦勺上的馬尾都跟著一盪一盪的。

    成九嘆遠遠地看著她,忽然有些小心疼以前的周璘。

    那么小心翼翼地對待他,像捧著個什麼寶貝。

    他吐了口煙,在升騰起的青色煙霧裡,眯縫起眼睛。

    既然師父是一個人來的,這裡又是個抬頭就能看到對方的小旮旯,那麼於情於理都不應該讓他落單。

    於是,晚飯是一起吃的,坐在成九嘆帶來的野餐墊上。

    周璘跟陳行行挨著坐,成九嘆去車裡拿瓶酒的功夫,那個師父已經坐到了周璘右

    側。

    成九嘆沒說什麼,耷拉著眼睛,把幾杯酒倒上了。

    杯子只有四個,他一人遞了一個。

    萬野沖他擠擠眼: 幹得好,要的就是這種男主人的正室風範,繼續保持。

    成九嘆沒顧上領會他的意思,倒是不動聲色地注意了下師父的手。

    無名指上是空的,不過天色已經有些暗了,看不清楚有沒有戒痕。

    這個人不酗酒,只淺啜了幾口,暖暖身子,後面就沒再動過杯子,也健談,正聊

    到周璘初進報社那會兒。

    他剛開了個頭,周璘就笑:「真是我長這麼大最黑的時候了,腿都曬蛻皮了。」

    陳行行附和說: 「對,我記得你那時候跟橫渡了個撒哈拉一樣。」

    怕成九嘆跟萬野理解不了似的,師父解釋道:「我們做社會新聞的,出門大部分都騎小電驢,橫衝直撞跑得快,省得被堵路上,到地方什麼都采不到了。」

    他指了指周璘:「她剛跟著我跑新聞的時候,正是大夏天,頂著大太陽坐電動車後

    座上,一曬一整天。」

    說到這兒,笑了一下:「我記得第一天的採訪,是個農民工討薪,把學校門給拿鎖

    鏈鎖上的事,我倆到了地方,還是從牆上翻進去的。這姑娘一下就進去了,扶都不用我扶一下。」

    周璘捧著杯子,笑得眼睛彎彎。

    成九嘆沒言語。

    這是他缺席的人生,他沒見過那樣的她,也想像不太出來。

    不知道她的生活是怎樣的,不知道她身邊都是什麼樣的人。

    師父繼續說著:「一起進來的幾個實習生里,就周璘最能吃苦。看著嬌嬌氣氣的,

    一到工作場合,脫下高跟鞋能砸人腦袋的那種。」

    周璘小得意;「我會變身。」

    成九嘆看著她眉目飛揚的樣子,嘴裡微微發澀。

    不行,必須要宣告並強調一下自己的存在,打破他們共同的回憶結界。

    他沒話找話:「周璘你腿別瞎晃蕩。」

    周璘暫時從跟師父的聊天裡抽離出來,分給他了點可憐的注意力:「礙著你了?」

    「晃得我眼暈,」成九嘆板著臉說。

    「那你報警吧,」周璘看了他一眼。

    成九嘆喊了一聲。

    低下頭後,嘴角偷偷翹了一下。

    翹完後,覺得自己真是有病。

    像三歲的小孩爭寵似的,能搶過來一分鐘的注意力就是高興的。

    真沒出息啊沒出息。

    周璘沒注意到,師父倒往他身上又多看了兩眼。

    其實看這山的簡陋樣子,周璘已經對傳說中的星星不抱什麼希望了。

    沒想到,隨著天越來越黑,頭頂的天空,真的越來越漂亮了。

    乾淨深邃,星光璀璨。

    講話聲停了下來。

    師父把自己的單反拿了出來,往旁邊走遠了些,找個好角度拍照片。

    人一離開,成九嘆的心情立刻就輕鬆多了。

    他回車裡拿了條毯子,扔給周璘。

    再晚一些,萬野直接躺在墊子上就睡著了,陳行行也回了帳篷。

    成九嘆側頭看著周璘,她眼睛潤潤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周璘,」他就是想叫她一聲。

    周璘回過頭來:「幹嘛?」

    她眼裡的星光還未散盡。

    成九嘆問:「累嗎? 做記者的時候?」

    周璘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怔了一下:「也不太累,工作麼。」

    成九嘆笑了笑,沒再講話。

    天地俱寂,偶爾能聽到幾聲蟲鳴,人的心裡也變得很安靜。

    心中所想所念好像被拿著放大鏡放大了許多倍,堵在嘴裡,不說出來不能罷休。

    周璘猶豫了幾下,說:「對不起啊,那天說的話,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沒,」成九嘆說,他把她腿上的小毯子往上拉了拉:「不過分。」

    周璘沒看他,把頭埋到膝蓋上。

    毯子上的絨毛毛蹭著臉頰,痒痒的,暖暖的。

    她悶著聲音:「我有時候覺得自己過分了,有時候又覺得一點也不過分。」

    「後面的是對的,一點也不過分,」成九嘆說,手指一下下勾著毯子的邊。

    靜了會兒,周璘說:「去年我看了一個電視劇。」

    「嗯,」成九嘆應著。

    周璘說:「裡面有句話,聽了一遍,莫名其妙就記住了。」

    「什麼話?「成九嘆低聲問。

    周璘覺得尷尬似的,先笑了兩下,然後說:「講的就是個姐弟戀,後來分手了,後

    來又遇到了,遇到之後,那個弟弟就跟姐姐說了這個。」

    」嗯,」成九嘆默默等著聽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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