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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3:01:52 作者: 古靈
    聿邦彥停下刀叉。「一了百了?」嗯,看來表弟生氣了,這麼一來,解決方法只有一種。

    「一了百了。」再也沒人情可講了―

    話落,聿希人刻意瞄了聿爺爺一眼,,後者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好像根本沒聽見他們在說話,這表示他沒有任何意見,全權由孫子決定。

    「很好。」聿邦彥繼續用餐。

    「早該解決了。」聿邦婷咕噥。「喔,對了,安德魯說有人在問表哥耶!」

    「希人是聿氏金融投資公司的負責人,問起他的人可多了,有什麼稀奇的?」聿邦彥不在意的隨口說。

    「但對方問的是,表哥的病到底是如何痊癒的?」

    鏗鏘!喀啦!叩咚!

    關茜的水杯落到地上摔破了,聿爺爺的湯匙跌回麥片碗裡,聿希人的餐刀掉到桌上,楊頡與石翰相對一眼,異常謹慎地放下刀叉,默然。

    「怎麼了?」聿邦婷茫然四顧。「我說錯什麼了?」

    聿邦彥立刻有所警覺。「有什麼不對嗎?」

    聿爺爺瞥一眼聿希人與關茜,慢吞吞的把麥片碗交給保母,並吩咐她把孩子抱回嬰兒室去喂,然後以未曾有過的凝重目光望住聿邦婷。

    「對方是什麼人?怎麼問的?妳又如何回答?」

    「這……」一連三個問題緊迫地追問過來,問得聿邦婷也開始緊張起來了。「我也不太清楚,我再去問問安德魯吧!」說著,她立刻離開餐桌去拿手機打電話。

    而聿邦彥則小心翼翼地打量聿爺爺四人。「有什麼事不能讓我們知道的嗎?」

    餐桌上靜默了好一會兒……

    突然,關茜笑了。「當然沒有,只是愈少人知道愈好,但如果有需要的話,你們不想知道還不行呢!」

    楊頡和石翰都知道了,卻不讓聿邦彥兄妹知道,的確有點說不過去。

    可是聿希人仍是認為愈少人知道愈妥當。「茜茜……」至少,可能說溜嘴的人少一個就更安全一點。

    「放心吧!」關茜安撫地拍拍聿希人的手。「表哥為人有多謹慎,你應該比我更清楚;至於邦婷,她只要小心一點,應該也不會出錯才對。」

    說人人到,才一提到她,聿邦婷就回來了。

    「安德魯說,對方表示是受人之託,想要知道表哥究竟是如何痊癒的,因為委託人也有個罹患絕症的妻子等待救治,如果我們願意說出到底是誰治好表哥的,代價隨我們開口……」

    「安德魯怎麼回答的?」聿爺爺問,口氣有幾分兇狠的味道。「就是外公你告訴我,而我告訴安德魯的嘛,」氣氛愈來愈不對勁了,聿邦婷膽戰心驚地看看哥哥,再看回外公,小心翼翼地回答。「是中國大陸一位神奇的老中醫治好表哥的,別說我們已經答應人家絕不說出人家是誰了,就算我們肯說,那位老中醫去年就過世了,說了也沒用嘛!」

    「其它呢?」

    「還有什麼其它的?」聿邦婷疑惑地反問。「外公不就告訴我們這些嗎?」

    聿爺爺這才鬆了口氣,「好,很好!」而後,朝關茜投去一眼,意謂:要不要說,由她決定。

    「說吧!」她有預感,現在不說,不久的將來還是要說的。

    那一天,即將來臨了,她,終究還是逃不過! 關茜的預感沒有錯。那夜,她對聿邦彥兄妹說出真相,兩個月後,她剛上完這學期最後一堂課,聿希人特地來接她,準備先帶她去化妝換裝,稍晚他們得一道去參加聿氏金控公司的六十周年慶祝酒會。

    「今天是這學期最後一天,明天就開始放假了,但請各位同學千萬記住,下學年度一開始,我就要……」

    「好了、好了,不管小關要威脅什麼,一點說服力也沒有啦!」

    小關?

    小關?可惡,就說妮可拉是故意讓她不好過的!自從她的「真面目」在學生面前曝光之後,再變裝就多此一舉了,因此她就回複本來面貌,不再浪費精力做老處女的打扮,結果學生們也在態度上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面對一個看上去年紀比他們還小的教授,要他們如何尊重得起來?

    於是在課堂上,他們依然正正經經的上課,很好,至少他們還記得學生的責任就是專心聽課念書。

    可一旦下了課,情況就完全走樣了,那些笨冬瓜學生們不但頻頻在口頭上吃她的豆腐,有的竟敢像疼愛小妹妹一樣揉揉揉,揉亂她的頭髮,甚至捏捏捏,捏紅她的腮幫子。

    「唉,真不敢相信,小妹妹竟然已經二十九歲了,還結婚生孩子了呢!」

    小妹妹?

    小妹妹?

    竟敢叫她小妹妹,她已經二十九歲了好不好!

    「對,我也不太相信,老實說,妳唬人的對不對?」

    對,她就是唬人的,其實她今年已經九十九高齡了,叫阿祖吧!「晚上我們要舉行通宵燒烤派對,小妹妹敢不敢參加啊?」竟敢問她敢不敢,他們以為她是誰啊?好歹她也是個成年女人了好不好,家裡又有誰敢管她……呃,除了爺爺,他是長輩:…也還有老公,他關心她……表哥,他年紀比她大……算了……

    「我們會好好教妳怎麼玩的!」

    玩?

    請問玩什麼?

    他們不會是想「誘拐」小妹妹去參加那種3P、4P,甚至5P的「燒肉」大會吧?

    八成「燒」的是她的「肉」!

    以往下課後,她是抬頭挺胸的走出教室,現在,她卻是倉皇狼狽的逃之夭夭,就怕稍微慢個半步,她就會被他們整「只」捉去燒烤,然後吃干抹淨,只剩下一副骷髏架,很有犧牲奉獻精神的捐贈給醫學院全體學生做研究。

    唉,她真偉大!

    「決定了,下學年我不再續任了,我寧願回去看病人!」

    一鑽進聿希人的轎車裡,她就大聲宣告要辭職,要回去做醫生,不想再留在醫學院裡被學生嘲弄取笑了。會長得比實際年齡年輕又不是她的錯……是她的血的錯,不是她……彷佛早就料到她會這麼說似的,聿希人只是瞄了她一下,唇角微勾,隨即發動引擎上路,駛向聿家在雅典市區內的住宅。

    「當初我們是擔心會讓人懷疑是妳醫好我的,才決定妳必須改行。」

    「沒錯。」

    「不過表哥跟我談過這件事了,他認為妳沒有必要改行。」

    「哦,怎麼說?」

    「欲蓋彌彰,既然我們已經有一個很好的說詞,就不需要再做更多的遮掩。」

    「嗯嗯,說得對。」關茜像啄木鳥一樣連連點頭贊同。

    「所以,過兩天我們回台灣去巡視過醫院之後,妳可以重新考慮未來的工作,不必顧慮太多,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百分之百支持妳。或者……」聿希人飛快的瞟她一眼。「妳想留在台灣工作也行,我會陪著妳的。」

    那是最好的了,她最想要的就是留在台灣,守住老爸、老媽留下來的醫院,實現老爸、老媽的願望。可是……

    她深深望住他專注於開車的側臉。雖然他的家人都在希臘,但他願意陪她留住在台灣,這是他個人心甘情願的犧牲,她卻不能視之為理所當然。夫妻之間本就是相互的體貼與體諒,她不願意由於他需要她的血來維持生命,就認為他一切都要聽從她,一切都要為她犧牲,這種不平衡的關係,早晚有一天會山朋潰、會瓦解,而且同時毀了他們兩個人。

    所以,現在她應該考慮的是,哪一方的犧牲對雙方最有益呢?

    她非常認真努力的思索著,以至於沒發現車子已到達聿家住宅,聿希人正逐漸減緩車速,打算將車子直接駛入住宅側方的車庫。

    「奇怪,這種時候不應該有人到聿家來拜訪吧?他是誰呀?」

    他狐疑地遙望停放在住宅前的轎車,一個從沒見過的中年人正從車上下來,身旁還跟著兩個保鑣,亦步亦趨地守護在他左右。

    聞言,關茜下意識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就在她的視線一觸及中年人那一瞬間,臉色驟然轉變成一種非常可怕的青灰色,雙眸震駭地圓睜,全身劇烈地顫抖,不但呼吸停了,連心跳也停了。

    他!

    是他!她想尖叫、想大吼,喉嚨卻梗住,半點聲音都出不來,直到聿希人將車子駛入車庫內停好,側過目光來才察覺到關茜的不對。「茜茜,妳怎麼了?」他驚慌地撫著她的臉頰,急問。

    「是是是--…是他!」她的聲音無法自制的顫抖著。

    他?

    誰?

    困惑了兩秒,聿希人才猛然想起……「是他?」他驚叫。

    下一秒,不待關茜的回答,他立刻跳下車,砰一聲將車庫門拉下,鎖上,再轉往通向內宅的通道消失。

    三分鐘後,他又回來了,先把她扶出車外,摟緊她。

    「放心,爺爺和表哥會應付,我們先上樓去。」

    然後,他們刻意避開玄關客廳,從傭人使用的後樓梯上二樓到他們的臥室,接著,他坐上窗前的搖椅,懷裡抱著渾身抖個不停的她,像哄嬰兒娃娃似的拍撫著、搖晃著,耐心等待「那人」離去。

    短短十五分鐘,對他們而言,卻有如一世紀之久。

    終於那人走了,聿爺爺、聿姑姑和聿邦彥兄妹馬上集合到他們的臥室里來,研究下一步該如何。

    「那是個可怕的人,心機深沉得連我都探不出深淺。」這是聿爺爺的評語。

    「雖然外表實在看不出來,那樣溫和斯文又滿面哀愁的人,怎會是小茜所說的那種人呢?可是……」聿姑姑若有所思地喃喃道。「他的眼神,真的有點邪門!」

    「我們得小心應付!」聿邦彥重重道,不管是誰要傷害聿家人,他都不允許。

    「我不喜歡他!」聿邦婷的反應最直接。「雖然他看上去人很敦厚,態度又相當誠懇,但是……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讓我起雞皮疙瘩!」

    「你們不能回台灣!」聿爺爺突然頒下這道命令。

    「沒錯,」聿邦彥即刻附議。「在台灣,我們沒辦法很周全的保護你們。」

    「對,對,希臘才是我們的地盤嘛!」聿邦婷連聲贊同。

    「最好是…」聿姑姑來回看聿希人與關茜。「你們暫時住在島上,一步都不要離開,只是你們需要一個理由:小茜為何要辭掉工作?」

    聿希人咳了咳,臉色有點赧紅。「呃,她又懷孕了,這個理由可不可以?」

    「咦?真的?」頓時忘了眼前的危機,眾人異口同聲歡呼起來。「太好了!太好了!」

    「慶祝!慶祝!要慶祝!」有人歡呼,有人立刻跑去拿香檳來慶祝,有人拿杯子,還有人跑去廚房問有沒有蛋糕。不過,當事人卻始終在狀況之外。怔愣地旁觀聿家人在為她的事憂心,為她的事絞盡腦汁想辦法,又為她的事歡呼慶賀,關茜的心不禁酸酸澀澀地扭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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