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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3:01:52 作者: 古靈
他想得實在太簡單了,那人有多麼jian詐狡猾,說服力有多麼強勢,她比誰都清楚,因為如此,她才始終無法放心。
「而且他應該已經放棄找妳了,不是嗎?」
「也許他還在找。」
「但妳不是說他以為妳死了嗎?」「……那只是也許,也可能他根本不相信。」
「我不懂。」
關茜又嘆了口氣。「當年爸媽帶著我四處逃亡,為了避人耳目,不時替我改裝,有時候是女孩子,有時候是小男生,甚至每當那人找到我們一回,爸媽就會替我整型一次……」
「整型?」聿希人驚呼。「不是我以為的那種整型吧?」
「就是那一種,換言之,就是替我換一張臉。」關茜滿不在乎地說。「聽起來好像很痛,其實也不算太辛苦,因為不到三天,傷口就痊癒了。不過當時我也不太能理解爸媽為什麼要那麼做,直到……」
她吸了口氣。「我七歲那年,那是爸媽最後一次用我的血救人,很不幸的,爸媽又被背叛了,於是我又再次動整型手術,但傷口尚未痊癒,我們就差點被那人找到了,緊急中,爸媽把我藏入垃圾箱裡,要我躲著等他們回來找我,結果……」
咽了口唾沫,她顫巍巍的笑了一下。「他們再也沒有回來了。」聿希人的手臂緊緊地圈住她,用他的溫暖撫慰她。「後來我被倒垃圾的酒吧侍者發現,他以為我是流浪兒,就把我趕走,但我不敢離開太遠,怕爸媽回來找我,三天後,我餓昏在公園裡,被路過的養父、養母,也就是我後來的老爸、老媽救回家…」
她微傾著臉兒,眼中是無限追思,光是提到他們兩位,她就有無盡的感恩、感懷。
「他們的獨生女罹患腦瘤,雖然他們也是醫生,可是腦瘤生長的部位不好,他們也不敢動手術,只能求助美國醫生,但美國醫生也束手無策,最後,他們只好帶著女兒回家度過最後的日子。就在他們帶我回家當天晚上,在我吃飽喝足滿足的熟睡在溫暖的床上時,他們的女兒……」
微微抽了一下鼻子,她的聲音愈來愈沙啞。
「去世了。很湊巧,他們的女兒和我同年同月不同日生,甚至跟我整型後的長相也有幾分相似,於是他們決定領養我代替他們的女兒。不過我告訴他們,有壞人在追緝我,他們已經殺了好多好多人,所以老爸、老媽改變了主意,他們要我完全替代他們女兒的身分,就當作他們的女兒沒有死,這麼一來,我等於是另外一個人,壞人就找不到我了。至於他們的親生女兒……」她瑟瑟地一笑,幾分愧疚、幾分感激。
「就直接火化,骨灰灑入她最喜愛的大海之中,反正她的死只有我們三個人知道,於是真正的關茜消失了,新的關茜取而代之,我就這樣頂替了他們女兒的身分。為免台灣親人起疑,老爸、老媽就跟他們說女兒的病已經動過手術,痊癒了,不過想留在美國念書……」
拿起胸前的琥珀項鍊,她繼續回憶著。
「這是我爸媽留給我失散後相認用的,老爸、老媽說他們會盡全力幫我尋找我爸媽,可是直到十八歲,他們才敢把一張剪報交給我,是……是爸媽出車禍墜海的小新聞,媽媽淹死在車內,爸爸的屍體漂流在海上,鯊魚咬掉他一條腿,報上判斷,他們的獨生女估計已被鯊魚吃掉……」
她的聲音微微顫抖著。
「就在我們失散那年,他們就……去世了!」
雖然失散後她被領養了,也過得很幸福,但在心底深處,她仍在等待著與親生父母團聚的一天,沒想到十年過去,等到的卻是天人永隔的噩耗!
默默地,聿希人將兒子交給聽完電話回來的爺爺,然後攔腰抱起關茜,快步回到他們房裡,輕輕地將她放上床,自己也躺在她身旁,雙臂牢牢地將她圈入懷裡,讓她知道她不是孤單一個人,她不是沒有人可以依賴的。好半晌之後,他才輕輕地開口。「當年媽媽被綁架撕票時,由於我正在住院,爸爸擔心我受不了刺激,竟然騙我說他和媽媽離婚了,還說他們協議好監護權歸爸爸,因此以後我再也見不到媽媽了……」
離婚?
居然拼這種謊,太離譜了吧!
「欽?」關茜猛然仰起臉來,眸眶紅腫、淚痕滿面,她卻一直沒有哭出聲來,聿希人心疼地為她拭去淚水。
「不騙妳,是真的,直到兩年後,我的身體好多了,爸爸才敢告訴我事實。」
關茜怔了一會兒才道:「他是太關愛你了!」
「我知道,所以我並沒有生氣,只不過……」聿希人嘆了口氣。「當我爸爸去世時,爺爺竟然也這麼對我,這就太超過了,我就這麼承擔不起壓力嗎?」
真的很看不起他耶!
關茜忍不住笑出聲來。「爺爺怎麼說?」
聿希人難得翻了翻眼。「爺爺告訴我,爸爸要再婚了,可是對方不想做後母,所以爸爸只好把我交給爺爺,他才好跟新婚妻子你儂我儂。」這個理由更荒唐!「好拼的藉口!」關蕾脫口道。
「的確!」聿希人用力點頭,「不過,如妳所說的,他們只是太關愛我了,就跟妳老爸、老媽一樣,捨不得妳太傷心,只好忍住不告訴妳,直到妳長大。」他俯唇在她額上親了一下。「他們對妳的愛,不輸妳的親生父母呀!」
「嗯,我知道,」溫馴地貼在他胸前,關茜低喃。「他們愛我,我也愛他們,雖然我從沒有跟他們提過我的秘密,但如果他們出事,我一定會不顧一切救他們,可惜他們是飛機失事,我根本沒有機會救他們。」
「無能為力的事,懊悔是不必要的。」
「我不是懊悔,只是……」頓了頓。「遺憾。」
「遺憾」那種事是永遠補償不了的。
緊了緊環住她的手臂,「妳原來的名字是什麼?」聿希人若無其事地轉開無解的話題。
「蕭弄雨,爸媽都叫我小雨,不過我還是喜歡關茜這個名字。」
「為什麼?」
「爸媽跟我的血緣關係無論是生、是死都斷不了,」關茜一邊說,一邊用披在身上的浴巾捍了捍鼻涕。「但我跟老爸、老媽之間,只有關茜這個名字是永遠的聯繫,因為這是他們親生女兒的名字,而我,就是他們的女兒。」
「關茜這個名字可以讓妳永遠都忘不了他們。」聿希人了解地道。
「就算不叫關茜,我還是永遠都不會忘了他們。」關茜慎重聲明。「只是從我叫關茜那一天起,我就是他們的女兒,就是關茜了!」
「我明白。」聿希人溫柔地撫掌著她柔嫩的背脊。「晚上要到村子裡去嗎?」
小村莊雖然已然建設成為一座小城鎖,不過大家還是習慣叫它「村子」,代表著它始終不變的濃郁人情味與親切感。
關茜眨了一下眼。「安德魯要來?」
安德魯是個孤兒,但勤勞誠懇、聰明幹練,大學時代在暑期打工時被聿姑姑發掘並特意提拔,如今是聿氏金控公司的執行副總經理,也是聿邦婷的未婚夫,每次他要找聿邦婷約會,聿邦婷就會硬拉上聿希人、關茜和聿邦彥湊成兩對半,目的是要暗示聿邦彥別光顧著工作,人生也要快快樂樂的過。
最好學學他們,趕快找個伴雙雙對對一下,別老是落單嘛!
「嗯。」「表哥慘了!」兩人相顧一眼,不約而同失聲大笑。聿邦婷的「暗示」通常是秒秒殺機、步步驚魂,最後叫人驚魂喪膽、魂飛魄散的!
聿邦彥要是夠聰明的話,最好立刻出差去,譬如,非洲?
復活節假期過後,學校又開始上課了,關茜依然是那副以前嫁不出去、現在嫁不出去,將來也嫁不出去的老處女打扮,從來沒有人懷疑過,她也樂此不疲。
話說回來,不做老處女打扮,學生恐怕也很難服她。
不過這天,風和日麗好晴朗,偏偏就是有人閒閒沒事要揭穿她的真面目,存心要她未來的日子不好過。
下課鐘聲一響,依循往例,關茜正打算對班上大頭笨冬瓜們丟出今日最後一顆震撼彈,最好能震撼到下一堂課,誰知嘴巴都還沒張開,耳際便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害她咕噥一下自己吞下那顆震撼彈了。
「關小姐?」嗯?這聲音,她記得,纖細高雅得會讓牛皮起毛球,她絕不會認錯,只不過為什麼叫她「關小姐」?是無論如何,就是不打算承認她是聿希人的老婆嗎?
她緩緩迴轉身子,朝教室門口看去,果然是……
「妮可拉小姐。」無論如何,先打個招呼再說,表示她是個有教養的淑女。
「妳為什麼打扮成這樣?」不理會人家的招呼,表示她是個欠缺教養的女人。
所以說,教養這種玩意兒並不是名門望族就一定會有,也不是擺出高雅端莊的模樣就算數的。
「我喜歡,不行嗎?」好吧,大家一起來沒教養,這樣比較「談」得來。
紅唇微啟,妮可拉綻開優雅的微笑,「如果我說……」話說一半,忽地兩步上前!再加一步就可以上籃了,非常沒有教養的一把打掉關茜的眼鏡,又粗魯的抽掉關茜的髮夾。「不行呢?」
瞬間,烏溜溜的長髮宛如瀑布般流泄下來,清純秀氣的臉容坦露在所有笨冬瓜們眼中,老處女變成小幼齒,教室內頓時鴉雀無聲,一片驚詫的靜默。
教授?
應該是高中小學妹吧!關茜聳聳肩,「為什麼不行?」隨手攏了攏長發,表面上是天池風平浪靜,心裡卻是黃河波濤滾滾,黃色的三字經、黃色的四字成語一句接一句,中文、英文、希臘文都有,還有黃色的圈圈叉叉。
「身為教師,必須誠實面對學生,不是嗎?」妮可拉說得理直氣壯。
哪一個人類敢說自己從來沒有不誠實過?
「妳今天來找我,究竟有何貴事?」關茜有點不耐煩了。
妮可拉朝學生們瞥去一眼。「我們出去談。」
「一個鐘頭後我還有課,沒時間跟妳耗,要就現在談,不要跟我講長篇故事,簡單說吧!」-說著,關茜向學生們擺擺手,意謂要他們快快滾蛋。
雖然很不甘願就這樣放過年度八卦大戲,不過她是教授!主演的大卡,手中掌握著他們的生殺大權;而他們只是學生!跑龍套的小卒仔,脖子就掐在人家手中,人家要殺要宰、要煎要炒,這邊都不敢有異議,只能摸摸鼻子,一個個依依不捨,頻頻回頭地拖著跛腳出去。
可是人一出去,門一關上,他們立刻把耳朵和眼睛拔下來貼在門板和玻璃上,就差沒掏出手機來錄音照相。
念書實在太辛苦了,有機會就要輕鬆一下,不然腦筋會打死結的。
「在這裡?」妮可拉眉心間豎起兩條皺褶,不太滿意目前的狀況,她原該把關茜帶出去,以便和科拉老夫人連手夾殺眼前這個不識相的女人,豈料關茜根本不跟她走,靠她一個人,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