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頁
2023-09-25 02:56:48 作者: 這弓很長
她鼓著腮幫子,含著兩眶淚,要掉又不敢掉,只能委屈巴巴地倚著車門,一眨不眨地看著窗外。
等車子在那個有點熟悉的地方停下,她聽見旁邊車門打開的聲音,唯恐他丟下自己的祝可以連忙推開門也跟著下車,卻一下腳下不穩,撲騰一下摔在了繞過車後方想要過來幫她開車門的少年懷裡。
許隨張了張嘴,視線往她腳上一看,在望見已經半乾的褲腳上沾染的片片血跡之時,眼睛一停,好半晌才啞著聲音開口:「你受傷了?」
祝可以懵懵地也跟著看過去,瞬間恍然自己為什麼被煙一熏就跟弱雞一樣落地就倒。
她抿了抿唇:「剛才鑽鐵絲網的時候勾到的。」她又把手圈在他的腰上,小聲開口,「看著流了血,其實不嚴重。」
許隨唇色蒼白,黑色的瞳仁里騰飛而起的是她看不清的思緒,只聽著他輕聲開口:「怎麼不跟我說?」
「我怕,」祝可以猶豫了一下,聲音越發地低,「我怕你生氣,然後我又不知道怎麼哄。」
許隨一滯,喉結翻滾著,手上用力,再次裹緊了她,把她抱進了診所。
*
季木楊給祝可以處理傷情處理了多久,就嘖了多久,仿佛街道婦女委員會主席上身,從之乎者也講到人間哲學,到最後許隨不耐煩了,沒什麼表情地踹了他一腳:「你閉嘴。」
他才翻著白眼合上了嘴,仔仔細細給她的創面上了藥,又打了一劑破傷風之後,才端起托盤出了去。
祝可以全程一聲不吭,即便被大片酒精灑在傷口上,翻滾起白色的泡泡,她也只是繃直了腳,放在床面上的手慢慢地揪緊了床單,緊抿著唇沒出聲。
她就是這樣,平日裡自己逼著她多寫兩篇單詞,多做兩道練習題就哭天搶地得好像被虐待得多麼慘絕人寰一般,等到真的受了傷,她又會變成乖乖的小怪獸,收起了所有的利爪,獨自窩在角落裡舔舐傷口,不願讓別人知道。
她像是一堵雙面牆,把那些不為人知的寒冷和悲傷留給自己,把被太陽照耀到,閃爍發暖的那一面留給別人。
哪有那麼多積極向上常年溫暖,哪是什麼365天自體發熱的小太陽,只不過是她從來都不把消極倦怠的東西展露給別人看。
祝可以背靠著床,等那陣消毒完的疼痛過去了,才睜開眼,看著站在床邊,黑沉著眼緊盯著她不說話的男孩。
她轉了轉烏溜溜的眼睛,笑得有些討好:「你還在生氣嗎?不生氣的話,能不能給我找點東西吃?飛機上的東西難吃死----」
她沒能說完,肩膀就被扶著往他的方向重重一拉,他彎腰靠了過來,一隻腳跪在床上,用力一帶,她整個人就落入了他的懷裡,
他將下巴擱在她的發頂,又順著臉頰往下,耳鬢廝磨著用唇吻過她每一寸肌膚,慢慢地踱到了她的耳後方。
然後把頭深深地埋了進去。
祝可以就乖乖地由他抱著,儘管往前傾著身子,遷就他高大的身子的動作有些難受,但她還是沒有動彈,只是反手在他背上輕輕拍著。
等過了一會,她忽然感覺到,頸窩裡似乎傳來了一陣濕潤。
她眼睛瞬間瞪圓,身子一震,想要推開他,看看他到底怎麼了,但那人卻把雙臂收得越來越緊,把她牢牢箍在懷裡,好像千斤壓頂般沉重。
「火是簡山海放的。」他咽了咽喉,「我故意跟他透露我哥要醒來的消息,我知道他會下手,我都知道,但我沒跟你說。」
而簡山海要做的這些事情,提前了一步告訴許隨的人,是林安。
她知道許隨不願意單獨見她,所以她堵在信都的門口,徘徊了好多天,終於看到許隨出來的時候,追在他的車子後面跑了好長一段路。
「他說阿斂要醒了,是不是真的?」她的面色很是哀傷,又有著不能窮盡的悔恨,「我等了那麼久那麼久,他終於肯醒過來了。」
許隨坐在後車廂,覺得挺滑稽的,跟聽一個笑話一樣看著她:「怎麼,你難道覺得他醒來的話,還能跟你再續前緣?讓你從我的現舅媽變回我的現大嫂?」
「你對他做得那些事情,他不說你不說,你就以為真的沒有發生過嗎?你在夜深人靜里,就真的能毫無愧疚地睡得如此安穩?」
林安沒有化妝,她以往即便是出門丟個垃圾,也要在半永久眼唇眉上再加上一點粉底,抿上一點口紅,出門遇到隔壁王太太的時候,還要裝作一副自己素麵朝天很是純天然的欲語還羞模樣。
而如今的她素著一張臉,眼窩深陷面色暗沉,被許隨的話激得淚水漣漣滑過臉際,滿面都是哀傷。
她過得不好,許隨知道。
那個年輕的時候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浪子怎麼可能說收斂就收斂,說深情就深情,不過是裝出一副模樣給簡安伯這個年至花甲眼蒙耳聾的人看看而已。
光是她露出來的手臂上,他就見過幾次,上邊帶著深淺不一的疤痕,人為的。
許隨不想浪費時間在這看她哭,他皺緊眉頭就想要關上車窗叫師傅繼續開,察覺出他動機的林安立即扒上了車窗。
她謹慎地左右望望,咬著牙思慮了好幾秒,才壓低聲音,以只有兩人能夠聽得到的音量開口:「簡山海讓我去把阿斂給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