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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2:56:48 作者: 這弓很長
好像真的是從她請假回來之後開始的。
想到這裡,徹骨的涼意,從腳底慢慢地鑽了上來,貫透了全身。
所以說,少年的一切暖心舉動,都是因為看到自己被家暴之後的同情。
甚至於這一次親眼目睹,還是另外一個女孩組織的,他當時並沒有要主動來看望她的意思。
如果不是這一次被動探訪,他和她,可能還是兩個沒有交集的世界,她也不會傻到在昨天晚上狠下心來,跟爸媽坦白說,自己當初在游蒔的生日宴上,確實是有了把高山丟掉的意思。
她只是想說,讓爸媽教訓自己一回,然後趁著這個機會,賺取一點蒲京的同情心。
她也沒有想過,自己會被打的這麼慘烈,暈乎了一個上午,才稍微清醒了那麼一些。
好在,少年英雄還是如預想中從天而降。
只是現在,這一切的溫暖,都化身為一股股的寒意,往她心頭猛鑽。
她慢慢地閉了眼,沒管那順著眼角滑到枕頭上的淚珠,蜷縮得越來越小,如同還沒出母親子宮的嬰兒。
那是她這十幾年來能感覺到的,最溫暖的地方。
過了一會,她意識越來越薄弱,頭頂呼啦一聲,被子被人一把掀起,整個世界驟然大亮。
呼吸也漸漸變得順暢起來。
她慢慢睜開眼,淡淡看著那微笑著凝視自己的男孩。
「怎麼傻傻的縮在被子裡?不覺得缺氧嗎?我帶了早餐過來,是我媽煮的海燕窩紅薯粥,你起來喝一點?」
她撲閃著睫,木木地看著這個再次把自己從窒息的世界裡拉回來的男孩,輕聲開口。
「蒲京,為了我放棄了考試的機會,你後悔嗎?」
少年在圓凳上坐了下來,頭頂剛好跟窗戶外照進來的光對上了,整個人籠罩在光圈裡,看起來柔軟又溫暖。
他應該是跑過來的,額角後頸還有著點點汗珠,卻也沒顧得上抹,只是把保溫瓶放到了桌上,輕輕旋開。
「說這些幹什麼?跟著內心去做的事情,那就是必然會做的,談不上有什麼後悔不後悔的。」
高原默了片刻,又輕輕笑了:「嗯,我也覺得,不後悔。」
*
把高原從她家裡帶出來的時候,陰沉沉的天空終於傾蓋而下起了大暴雨,嘩啦啦的,沒帶傘的幾個人在等計程車的短短几分鐘裡,都被淋了個落湯雞。
雖然說到了診所之後,迅速換上了乾爽的衣服,祝可以回家之後,半夜裡還是發起了高燒,好在梁玉芝從她回來的時候就看出了不對勁,半夜過去看她有沒有掀被子,及時發現了。
合著第一天的考試就缺席了,祝父祝母乾脆就給她請了兩天假,在家躺著休息了幾天,祝可以依舊覺得蔫蔫的,吃啥啥沒有胃口,整個人瘦了好幾斤,本就骨感十足的人,如今衣服穿在身上跟紙片人似的,小胳膊小腿仿佛隨手一擰就要被折斷。
許隨過來看過她兩回,只是她都在迷迷糊糊燒著,提不起來精神,兩人就一個坐在床沿,一個躺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這算不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覺得我以前體質很好的。」
墨者許隨虛心接受批評:「嗯,都怪我。等我十八歲了我就去學車,以後颳風下雨都親自把車開到你面前,鋪著紅毯打著傘送你上車,不讓你吹著冷著。」
祝可以彎了彎唇角,她本來就是開玩笑的,沒想到這人一臉嚴肅認真的樣子,讓她有點不知道怎麼繼續往下說。
「我就是說說而已,你別當真,最近可能是休息不夠,積勞成疾哈哈哈。」
許隨抿了抿唇,耳朵聽著二樓沒什麼聲音,伏著身子朝她又靠近了一些,低聲道:「祝可以,確實是我的問題,我不該逼著你的。」
祝可以眼神迷濛地看他,沒懂是什麼意思。
許隨眼睛黑沉沉的,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
她只感覺到自己散著高熱的手被拉起,撫到了少年涼涼的臉側,冰與火接觸間,慢慢地互相傳遞著溫差。
「都怪我。」
*
剛才來的時候,梁玉芝還在一樓給祝可以燉什麼滋補的養生湯,看見他過來很高興,還拉著他嘮嗑了幾句。
他就靜靜倚在廚房門口,聽著梁玉芝轉述著醫生的話,說祝可以可能是最近期末考試休息不夠,又壓力過大,鬱氣壓在身體裡沒處可發,等到淋了雨,一下就借著機會全部跑出來了。
她一邊攪著湯,一邊絮絮叨叨的:「我就覺得不太對,我家這個是什麼樣我是最了解的,怎麼可能會壓力大到垮了身體?她一向是放縱任性又惜命,座右銘永遠是TVB那句,做人最重要是開心。」
梁玉芝嘆了口氣,把浮起來的那層油拿勺子一點一點細緻地撇出來:「小隨,其實我看著挺心疼的,原來我也嫌棄她懶到踹三腳也走不到一步,現在我覺得吧,相比其他什麼文科理科,什麼重點名牌一本二本,她一直平安喜樂才是最重要的。」
許隨盯著那鍋翻滾的湯望了許久,氤氳而起的煙霧擋了他半眯的眼,看不太出喜怒。
「這兩套卷子,周末要寫完,周一我要檢查。」
「嗚嗚嗚我能不能不寫,你趕緊看看我的眼睛,黑眼圈感覺都垂到胸口了,周末我想好好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