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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2:56:48 作者: 這弓很長
    祝可以乖乖地跟著,不發一言,雖然也不太明白他們剛剛才翻窗下來,又氣喘吁吁地爬樓梯上去的意義。

    六樓是除了天台之外的頂層,許隨領著她從樓梯間出來,輕車熟路地拐了幾道彎,到了一間病房前想要推門時,被一道來自身後的聲音叫住。

    「小隨?是你嗎?」

    祝可以身子一僵,停在當地,連動彈都不敢,只微微挪著眼看他,滿眼都是驚慌之色。

    一直牢牢牽著她的許隨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淡然回頭頷首。

    「是我,沈阿姨。」

    那喊住他們的中年女子四十來歲模樣,穿著樸素,看到許隨之後一臉的笑意:「我就說很像你,你怎麼這麼久沒來----」

    她突然皺起眉來,打量著他:「你這身衣服是怎麼回事啊?你生病了嗎?」

    許隨笑了笑,解釋道:「我過來做身體檢查,想著有時間,順便上來看看。」

    沈阿姨這才表情一松,呼了口氣,抬手指了指裡邊:「小斂挺好的,醫生早上檢查的時候,還說他身體機能各項反應都挺不錯的。」

    「那就好。」他牽起唇角淺笑,面色柔了柔,「那我先進去了,沈阿姨您休息一下。」

    沈阿姨微笑應著,眼神和藹地看著那兩道相依偎著的背影。

    她原本還想問他身邊這個女孩的身份的,後邊想想,能一直拉著手的,估計也是小女朋友之類的吧。

    看著男孩雖然瘦削了一些,精氣神卻是比往日要足,眼神也不再是縹緲虛無,空洞而蒼白,她選擇閉了嘴,慢慢走向了外邊的長椅坐下,自言自語道。

    「談戀愛了啊……也挺好的,至少不是自己一個人了。」

    *

    一進病房,在看到床上躺著的那個面色蒼白的身影時,祝可以到了喉頭處的聲音又被她悄悄地咽了回去。

    無須多問,只瞧上一眼,她就知道這與許隨有幾分相似的男人,是誰。

    男人神態安詳地躺在床上,身上沒有像電視上那樣插滿了管,鼻子上也並沒有罩著氧氣面罩,他只是靜靜地躺在那裡,閉著眼睛,長睫覆在下眼瞼,一動不動,呼吸輕細。

    仿佛只是一個休息不太好的人,平和地睡了過去一般。

    如果祝可以進來的時候,沒有瞥到外邊掛著的那塊牌子。

    植物人促醒中心。

    許隨面色倒是如常,拉著她在床前的兩張小圓凳上坐了下來,眼睫低垂,打了個哈欠。

    「現在醫院裡面連帶著四周,肯定都有老頭的人在找我們,我們先在這躲一下吧。」

    祝可以:「………」

    她沒想到兩人到這來是這個原因,想了想,又抿緊了唇:「這裡就不會有人來找嗎?」

    許隨短短笑了一聲,帶著毫不掩蓋的諷刺:「清明已經過了,他們不會再去死人的墓前裝模作樣,更妄論一個毫無用處的活死人。」

    他停了停,眼眸微微垂下,將目光看向床上那道頎長的身影,聲音平淡,聽不出是喜是悲,是歡是怒。

    「在這世上,直至星海遠去,銀河墜落,只有我會一直惦記著他。」

    他默了半晌。

    「也只有他會一直記掛著我。」

    *

    1999年,許隨出生之後僅兩小時,他的母親就離開了這個世界。

    因為難產,她甚至於還沒來得及多看一眼那個在她腹內調皮滾動了七個月的孩子,便撒手人間。

    除了『許隨』這兩個字,她什麼都沒有留給他。

    沒有人能想到,這個從小到大都讓身邊人無盡驕傲,備受簡安伯寵愛的掌上明珠簡素霜,最後會在三十歲的年紀,英年早逝在剖腹產的那張手術台上。

    簡安伯不太待見他,許隨從小就知道。

    他從身邊人的口中,從爸爸許之時談起她時的溫柔眸色里,從比自己大了六歲的哥哥許斂的夜夜哭聲里,大概了解到,他的媽媽,是一個溫柔且有力量,殺伐果斷的同時依舊善良的女人。

    她二十四歲從常春藤名校畢業回國之後,就接手了簡家的產業,並只用了五年不到的時間,把簡家送上了行業巨頭的位置。

    滴水不漏,眼光卓絕的她還把簡家的版圖拓展到了酒店礦產設計等多個產業,一時之間,簡氏風頭大盛,無人能敵。

    而彼時,她二十歲剛出頭的弟弟,也成了C市的風雲人物,因涉嫌組織參與黑社會犯罪、涉嫌販賣毒品等罪名,五進五出警局,數次與監獄擦身而過,被毒舌媒體嘲笑為「扶不起的簡阿斗」。

    在鮮明的對比之下,讓人無比驕傲的愛女因自己的原因難產而去,許隨大概也能明了簡安伯的恨意從何而來。

    如果不是他長得跟媽媽有六七分像,簡山海估計看都不會多看他一眼。

    好在,他也不在意。

    因為沒有足月出生,體弱多病的他,能夠從父親以及哥哥身上得到無比濃郁的愛。

    儘管許之時接手了簡素霜的工作,繼續在簡氏待著擔任CEO,但他們許家,和他們簡家,許隨從來都分得一清二楚。

    2010年,一個大雨滂沱的深夜,11歲的許隨突發過敏,高燒不落。

    家庭醫生簡單檢查之後建議送院治療,許之時看著外面的驟雨狂風,並沒有多加猶豫,囑咐著保姆照顧好臨近高考的許斂之後,就自己一個人開著車,帶著他踏上了去醫院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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