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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2:56:48 作者: 這弓很長
檢查完,被允許入內的祝可以聽得很仔細,低頭看到許隨一臉睏倦,仿佛要睡著的表情,她沉吟片刻:「老師,那是不是不能繼續打球了?」
那半耷拉眼皮的少年瞬間睜眼,眸光清明。
「能打。」他啞著嗓音開口,聲音微低,卻很沉著肯定。
校醫獰笑一聲,將手按到了他的手腕上,用力捏了一下。
許隨身子僵了僵,條件發射性地,跟觸電似地,立即把手抽了回來。
「打,是能打,如果你們班能接受一個獨臂選手的話。」校醫冷哼一聲。
祝可以抿了抿唇,罕見地沉默著沒說話。
出了校醫室之後,兩人一前一後地往班上走,許隨落後兩步,看著前面默不作聲的祝可以片刻,邁著長腿加快腳步,走到了她身邊。
「你別聽他的,他剛才掃雷輸了,故意耍我們玩。」
祝可以頓了頓,停了下來,轉頭看他。
「許隨。」她輕聲喊道。
兩人站在樓梯的拐角處,已經是下午最後一節課的上課時間,大多數班級都在自習,樓道里很安靜。
陽光從落地窗外照進來,映在兩人半個身子上,暖洋洋的。
他垂睫看她,一眨不眨,眼裡帶著淺薄的笑意,低低應了一聲:「嗯?」
祝可以長長地出了口氣:「你的手不是打球傷的,也不是摔的,是被打的,對嗎?」
許隨眼皮一跳,笑意瞬間盡散,眸底的黑色旋渦如墨一般濃,沒表情地看著她。
少女落下的最後一個音已經飄散開去很久,四周只留下凝滯的安靜陪伴著他們。
祝可以面無表情地抬頭,身側的手握成拳又鬆開,似乎在等著什麼。
過了良久,他才磨了磨後槽牙,唇瓣輕啟。
「不是。」
他話剛說完,祝可以彎了彎唇角,一下就笑了。
「行,不是。」
她閉了閉眼,又重新睜開,定定凝視著他,聲音微微發涼,一開口就凍滯住了流動著的,暖和的空氣。
「可是許隨,你剛才問我能不能相信你一回。」她微笑著,眼底卻隱著一絲失落,「那你呢?你能做到嗎?」
少年喉頭輕輕滾了滾,嘴唇動了動,沒發出聲音。
祝可以說完之後,就收回了視線沒再看他,轉身就走,許隨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拉住她,卻跟她微涼的左手手背一擦而過。
兩人面對面站著,身子都被陽光照到了一半,不同的一半。
所以她的左手是涼的,他的左手是暖的。
這個世界上,即便有時候看起來遭遇完全相同,但實際上,從來沒有一模一樣的感同身受。
*
目擊祝可以從美女經理面前把許隨帶走的幾個人,看著兩人一前一後回到了位置上,都端好了促狹的笑容準備調侃一下的,卻發現他們似乎有點不太對勁。
互相沒有交談,神情也算不上歡喜。
跟他們想像中的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的反應不太一樣。
先拉開椅子坐下的小姑娘面無表情,似乎是想隨便找點事情做,在抽屜里掏掏掏了半天,找出了一張褶子稍微沒那麼多的卷子,埋頭一言不發地寫了起來。
右上角的游蒔和鍾徐友互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出了驚疑。
祝可以竟然在做!卷!子!
何止是不對勁,那可真是太不對勁了。
而她隔壁的男孩則是拿著手機在無規則地戳著屏幕,時不時斜瞟她一眼,表情倒是看不出什麼端倪來。
只是每瞟一眼,眉間距就小上一點,最後幾乎窄得可以夾死一隻蒼蠅。
最後還是游蒔看不下去了,起身走到他身邊,敲了敲他的桌子。
「賈母說你的住宿申請已經批了,有點需要注意的事情要跟你說一下,讓你過去找一下他。」
許隨把手機丟進抽屜里,抬頭看她,好一會才問:「有什麼事情需要注意?」
游蒔面無表情:「我怎麼知道,我又沒住過校,我估計是讓你處理好人際關係,不要跟舍友打架。」
「…………」
聽見打架這兩個字,旁邊拿著筆在那唰唰唰寫著的祝可以頓了一下,然後「嘩啦」一聲,用力把卷子翻了個面。
許隨扭頭,長睫輕斂看著她,卻好半天都沒得到回望。
她只是左手撐著額頭,低著腦袋,一張臉幾乎都要懟到卷子上去,仿佛那張紙上有什麼寶藏一樣。
長指無意識地在桌子上敲了兩下,他壓下心底的煩躁,撐著桌子站起身,走了出去。
游蒔趕緊在祝可以身邊坐了下來,托著腦袋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一分鐘之後,祝可以忍不住了,癱著臉回望過去:「我不搞基,謝謝,不要用這樣深情的目光看著我。」
游蒔一臉淡定:「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告訴你,這張卷子老師已經講完了。」
祝可以:「…………」
日你大爺。
「小可以,」面癱御姐游蒔難得饒有興致地看著她,「你這是怎麼了?怎麼整得跟失戀似的。」
怎麼了。
連祝可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