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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2:51:25 作者: 阿冪
林嫮生這才吐出一口氣,要往錦雞跟前走,又怕錦雞奮起傷人,正是遲疑的時候,顧墨笙看出她的躊躇,笑著伸手拉住她:「跟我來,不要怕。」
錦雞樣子實在漂亮,頭肩上翠綠的羽毛泛著金屬的光澤,腰、背、翅膀上的羽毛五彩斑斕,看到有人靠近,張開翅膀還想掙扎,叫顧墨笙捏住了兩隻翅膀,提了起來。
林嫮生試探著伸手去摸錦雞身上,手還沒摸到雞身上,只聽錦雞在喉嚨里咕咕幾聲,頭揚了起來,尖利的喙迎向她的手,嚇得她一下退後兩步,把手背在身後,不敢再伸手。
「老實點。」顧墨笙立刻在雞頭上彈了個下,錦雞小黑眼珠轉了兩轉,這下真是老老實實地低了頭,不光黑白相間的尾羽垂落,連紫紅色的羽冠也垂頭喪氣地耷拉下來,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林嫮生叫它嚇到的時候還有些害怕,一看到它這樣老實,又憐憫起來,繞到顧墨笙身邊:「好不好不要殺它,怪可憐的。」
顧墨笙轉頭看著林嫮生,看到她發梢沾了片草葉,伸手替她拿掉,笑著講:「好啊。」空著的那隻手順理成章地握住林嫮生的手,拉著她往回走,「你要喜歡,可以養著。」
林嫮生好奇地問:「它不會飛走嗎?」
又聽見顧墨笙溫柔地回答:「綁著翅膀就飛不走。」
林嫮生又講:「那就養著。」
顧墨笙側頭看著林嫮生,笑著講:「好。」眼角卻是往一從樹叢掃了眼,之後又若無其事地拉著林嫮生往前走,一路還同她講當年他在德國留學時和同伴打獵設陷阱抓野獸的事,聽得林嫮生兩隻眼睛都亮了起來。
兩個人越走越遠,講話的聲音也越來越輕,輕到再也聽不見。
躲在樹叢後的陸凌桓再也站不住,兩條腿一軟跪到地上,他今天陪章麗娟來東嶽廟燒香,燒完香之後章麗娟到廂房休息,陸凌桓心情煩躁在房裡坐不住,聽道士說廟後風景不錯,就撐著拐杖過來散散心。剛進樹林的時候,陸凌桓覺得四周寂靜安詳,就連焦灼的心情也舒緩了些,哪裡曉得忽然聽到一個女孩子講話的聲音。那聲音雖然輕,可是陸凌桓對和林嫮生有關的事可以說敏感已極,一下就聽出是林嫮生的聲音。
嫮生在這裡,而且聽她的聲音一點苦楚也沒有的樣子,陸凌桓一下子激動起來,根本來不及想和顧墨笙一起失蹤,失蹤現場還是血跡斑斑的林嫮生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撐了拐杖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找過去。
沒走兩步,又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陸凌桓也是一輩子也不能忘記,那聲音用最彬彬有禮的態度,強橫霸道地宣布要搶奪林嫮生,那是和林嫮生一起失蹤了的顧墨笙。
明明失蹤了的兩個人,一起在佘山出現,聽聲音還是心情愉快的,陸凌桓就猜到肯定有其他□□,一顆心直往下沉。
陸凌桓想知道林嫮生現在怎麼樣,又為什麼要做出失蹤的假象,所以撐著拐杖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挪,漸漸地就靠近了顧墨笙設下的那個陷阱,藏身在了樹後。
陸凌桓選擇的躲藏位置前面正好有片樹叢能遮擋他的身影,又不會遮擋他的視線。他親眼看著林嫮生和顧墨笙兩個人肩並肩地躲起來預備抓野鳥,又看著林嫮生湊到顧墨笙身邊和他說話,神態嬌憨可愛,兩隻眼睛閃閃發亮,刺得陸凌桓要抓著胸口的衣襟才能控制著自己不發出聲音來。
可是接下來,親眼看著林嫮生被顧墨笙抱在懷裡親吻,陸凌桓呼吸也覺得困難,如果不是他們最後分開了,陸凌桓都要以為自己會窒息而死。
本來以為這已經是極端了,可看著林嫮生用又是天真又是神秘的神色湊到顧墨笙面前和他說話,陸凌桓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落,砸在翠綠的草地上。可是一點聲音也不敢出,生怕叫林嫮生看見了,以為他是偷窺的瘋子。
好不容易才熬到林嫮生跟著顧墨笙離開,陸凌桓身上最後一點力氣也被抽得乾乾淨淨,雙膝一軟跪地,兩隻手死死地抓進地面,嗓子裡嗬嗬出聲,卻是一個字也講不出。
在林嫮生「失蹤」以前,陸凌桓一直覺得自己主動退出是個正確的選擇,可是這兩天發生的事,徹底摧毀了他這個認知。
在知道嫮生失蹤的時候,陸凌桓是悔不當初,恨不能以身相代。可等親眼看著林嫮生不但平安無事,還和顧墨笙神態親昵,舉止親熱,這種疼痛,更是叫他錐心刺骨。
如果時間能倒退,陸凌桓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再次做出主動退出的選擇。可是他不主動退出又能怎麼樣?嫮生心裡喜歡的是顧墨笙啊,從她的眼神,從她的舉止,從她的態度,陸凌桓看得清清楚楚。
不管他用了多少時間,不管他花了多少心力,也不管他姿態擺得多卑微,嫮生都沒有把他放在眼裡過。難道真的是他一直以來的方式錯了嗎?
陸凌桓也不知在地上跪了多久,身上終於有了點力氣,撐著拐杖慢慢地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回走,他還是有些魂不守舍,自然不會注意到自己兩隻手的指甲里滿滿都是泥垢。倒是東嶽廟的小道士看見了,打了水來請陸凌桓洗手,才叫陸凌桓回過神。
對著章麗娟,陸凌桓神使鬼差地瞞下了看見林嫮生的消息,只說自己在廟後走走,因為腿上的傷沒有痊癒,所以摔了一跤,把章麗娟瞞了過去。
可章麗娟這裡瞞住了,回到家裡,陸凌桓還是和林開愚實話實說了。
林開愚也沒想到,女兒失蹤這居然是一場苦肉計,更叫他意料不到的是,他的寶貝女兒居然能連自己父母也一起瞞住。
曉得林嫮生失蹤時林開愚有多焦急心痛,現在就有多憤怒,只不過林開愚和章麗娟都是差不多的護短脾氣,雖然怪林嫮生罔故父母心情,可是還是把大部分的責任歸咎到了顧墨笙頭上。認為林嫮生一向聽話,現在會做出這樣的事,肯定是受了顧墨笙不好的影響。
還是陸凌桓在一邊勸,說是既然現在曉得了顧墨笙和林嫮生沒事,不如去顧司令那裡走一趟,也許顧司令另外會有安排能讓他們平安回家。
林開愚點頭,親自出來勸了章麗娟,夫婦兩個一起
往顧公館來。
顧雲飛聽到林開愚夫婦造訪,摸了摸自己頭頂,下了請字,又叫人請田慧珠下來預備陪章麗娟說話。
林開愚一進門,顧雲飛就看出他面色發青,額頭就是一跳,笑著迎上來,一面吩咐田慧珠好好招待章麗娟,自己拉著林開愚往書房走。
進了書房,顧雲飛把門一關,開門見山地同林開愚講:「林先生有什麼事要說不放直說。」
林開愚努力平穩了情緒,把陸凌桓在松江佘山撞見顧墨笙和林嫮生的事講了遍,又問:「顧司令就沒什麼要解釋的嗎?」
「解釋什麼?這事是我和墨笙,還有嫮生商量決定的。唯有這樣,我們才能掌握主動權。至於瞞著林先生林太太,也是怕林先生林太太為人太過淳樸,在市民面前漏陷,使我們功虧一簣。」
「林先生,我和你不同,你鑽研的是學業,面對的是學生,哪怕林先生叫人誹謗了。教會大學要和您解聘,林先生不光不會有生命上的危險,還能換個學校繼續您的教學。我呢?我手裡握著槍,面對的是上海市市民。如果叫人污衊我和東洋人有勾結。」顧雲飛做了個砍頭的姿勢,「我的身家性命搭上去不要緊,白白便宜了東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