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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2:51:25 作者: 阿冪
    ☆、第56章

    依著林嫮生平時的嬌縱,叫石野村這樣糾纏,當場就會叫他下不來台,石野村從前就吃過這樣的苦頭。可是今天形勢比人強,林嫮生看自家叫石野村堵在了飯店的包廂里,又曉得這個人腦子有點不太正常,不敢刺激他,聽見他講玫瑰新鮮,就把花籃往面前拉了拉:「倒是蠻新鮮,石先生,花籃我已經收下了,如果你沒別的事,我先告辭了。」

    石野村根本沒離開的意思,反而在林嫮生面前坐下:「林小姐不必著急,我有個故事講給您聽,您聽完就可以走了。」

    林嫮生眉毛微微皺了皺,倒是坐定了沒動。石野村從花籃里拔了朵玫瑰在手上,轉了幾轉,終於開口:「從前有一位唐小姐,品貌端莊秀麗,當然,林小姐,她是比不上您的。那位唐小姐是個可憐人,從小沒了母親,父親很快繼娶,虧得唐小姐有個姨母,怕繼母待她不好,仗著自家嫁了個有力的丈夫,就把她接到身邊撫養。」

    顧玉笙聽到這裡就反應過來石野村要講的是顧墨笙和唐喜若之間的事,剛想解釋一兩句,叫石野村笑著看過來,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鬆開了拉著林嫮生袖子的手。

    石野村又看回林嫮生,一樣都是面帶笑容,看向顧玉笙時,石野村面孔上的笑容叫人不寒而慄;而看向林嫮生時眼睛裡都是溫柔,可是從他嘴裡講出話,卻是叫人不寒而慄:「唐小姐長到二十歲就由她的姨媽做主,嫁給了她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表兄。林小姐,李白有首《長干行》您記得的吧:『十六君遠行,瞿塘灩預堆。五月不可觸,猿聲天上哀,門前遲行跡,一一生綠苔。苔深不能掃,落葉秋風早。八月蝴蝶黃,□□西園草。感此傷妾心,坐愁紅顏老。』她那位表兄丈夫一去異國就絕了音訊,連信也沒有給她來一封。嫮生,你說這樣的男人,值得託付終身嗎?」

    林嫮生眉頭也皺緊了,直覺石野村講的這個男人她認識,就抿了嘴唇不出聲。石野村本來也沒存指望林嫮生會和他同聲共氣地指責那個表兄,又自顧講下去:「過了幾年,唐小姐的表兄丈夫學成歸國,依然冷漠地對待唐小姐,從來不與唐小姐過夫妻生活,簡直當她是陌路人。唐小姐是個纖弱文秀敏感的女孩子,自然受不了這樣的精神折磨,不久就得了重病,被她的姨母婆婆和表兄丈夫送去了杭州療養。可能是國內的醫療水平不夠,唐小姐第二年就病故了,唐小姐從她母親處繼承的豐厚嫁妝自然也歸了她的夫家。靈堂上,唐小姐的父親曾經來要過說法,可是他是一介草民,怎麼強得過上海警備區司令呢。顧小姐,我有沒有撒謊?您過世的大嫂是不是叫唐喜若?」

    林嫮生聽到這裡就轉頭看向顧玉笙,顧玉笙抓著林嫮生的袖子:「嫮生,事情不是這樣的。」這句話一出口就是承認了,所以石野村面孔都是笑容,摘下金絲邊眼鏡,用絲綢手帕擦了擦鏡片:「我哪一句話撒謊了,顧小姐可以指出來。」

    顧玉笙急著辯解:「嫮生,你聽我講。我前頭大嫂的父親待她一點也不好,大嫂在我們家十幾年,她父親一次也沒來看過她。等大嫂因為肺結核過世了,就來爭大嫂的嫁妝。難道要把嫁妝還給他,好讓他補貼他後來的妻子兒女嗎?嫮生,你說是不是沒有這樣的道理。」

    這也是石野村栽贓的本領高超,講的話里一大半是事實,偏偏在重要的幾個情節處做了模糊處理,又把個貪圖媳婦嫁妝的罪名扣在顧家頭上,依著他了解過的顧玉笙的脾性,第一個就要解釋這個。只要她一開始解釋,就是承認了事情全部是真的,不怕林嫮生不因此對顧墨笙失去好感。

    林嫮生怎麼也沒想到石野村竟然會講出這樣一段密辛來,再看顧玉笙反駁的話也是承認那件事是真的,把她印象中有紳士風度的顧墨笙的形象完全顛覆了,一時間竟是張口結舌地說不出話來,心口象堵了塊石頭一樣。

    石野村看著林嫮生緊緊皺起眉頭,就又加了句:「嫮生,你這樣年輕單純,怎麼能想得到世界上有這樣狠心的男人呢?要不是機緣巧合,我也不能知道顧大老闆是這樣道貌岸然的人。他能這樣對他的前妻,自然也可以這樣對後來人,只不曉得哪家的小姐不走運了。」

    石野村只以為他這句是畫龍點睛,沒想到到林嫮生這裡就成了畫蛇添足,林嫮生固然覺得顧墨笙從前的經歷叫她失望,但是石野村特地過來把顧墨笙的事告訴她,目的自然不是為了她不受騙,所以倒是冷靜下來,同石野村講:「哪家小姐不走運和石先生關係不大吧。不過,還是謝謝石先生特地來告訴我這件事。」說完同旁邊又急又怕的顧玉笙講:「玉笙還是會送我回去的吧?」

    顧玉笙正為林嫮生知道了顧墨笙從前婚史的事著急,怕林嫮生要是因此而對他們兄妹生了意見,田慧珠會遷怒她,沒想到林嫮生竟然還是要她送回去,頓時喜出望外,面孔上都有了笑:「嫮生,我們是朋友啊,我自然會送你回去。「

    石野村也沒想到峰迴路轉,正要開口再勸幾句,就看見林嫮生拎起了面前的花籃,對他一笑:「謝謝你的花。」石野村就鬆了口氣,笑著講:「嫮生你喜歡就好,也不枉我親自一朵一朵地挑選。」

    林嫮生正走到石野村身邊,聽見石野村這句話提著花籃的手緊了緊,若無其事地轉頭對石野村點了點頭:「費心了。」講完就挽著顧玉笙向包廂門口走去,守在門口的兩個男人得著石野村示意就把路讓了出來。

    一出包廂的門,顧玉笙就加快了腳步拖著林嫮生往前走,直到出了金門大酒店,上了車,顧玉笙才放開了林嫮生的手臂轉而去抓林嫮生的手:「嫮生,我大哥和前頭大嫂的事,」不等顧玉笙講下去,林嫮生打斷了她:「他哪一句是假的?」顧玉笙嘴唇動了動,到底說不出石野村哪句話是假的,到底唐喜若去世的時候,她也不過十來歲,其中的糾葛也不是很清楚,石野村歪曲事實的手段又高超,她竟是無從辯解。

    林嫮生點了點頭:「明白了,開車吧。」金門大酒店門前霓虹燈的光線照得她的面色忽明忽暗,看見林嫮生這樣,顧玉笙心上更加不安。

    林嫮生一向聰明過人,就是在發火的時候還能保留幾分理智,明白石野村這一趟是要離間她和顧墨笙。儘管石野村成功地叫林嫮生對顧墨笙產生了些看法,但是同時也暴露了石野村心理陰暗,這樣久遠之前的事,如果石野村不是仔細調查過,又會是從哪裡知道的?總不可能是顧家的人告訴他的。

    再講林嫮生今天去金門大酒店吃飯可以說是臨時起意,他石野村是怎麼知道她在的?如果是巧合遇上,那那籃白玫瑰又從何而來?總不見得石野村每天帶這麼一籃花在身邊吧。十有八玖,她是叫人跟蹤了。前些天是陸凌桓接送他,石野村不好露面,今天看見是顧玉笙,所以買了花趕過來。

    而所謂賊不走空,如果她拒絕接受這籃白玫瑰,下頭石野村自然還有後手,所以林嫮生拿上這籃白玫瑰就是為了叫石野村放鬆警惕,現在離開了石野村的視線,那這籃花也沒有再保留的必要了。所以顧玉笙的車子開過兩條馬路之後,林嫮生搖下了車窗,把花籃從窗口扔了出去,潔白的玫瑰落在黑黢黢的路面上,格外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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