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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2:51:25 作者: 阿冪
化妝間裡沒人出聲,林嫮生又問了一遍,房間裡還是一片寂靜,她這才拉開椅子坐下。雖然林嫮生一眼也沒看過來,可許艷晴一張面孔已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嘴唇抖得兩抖,轉身衝出化妝間,動作大了點,將一盒散粉帶到了地上,散了一地象是下過雪。
這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輕而易舉地就叫一向不吃虧的許艷晴落了下風,房間裡就有些竊竊私語:「這個林小姐是何方神聖?」
化妝間的門開了,伍梅琴的助理小路探進頭來,四處一找,在角落裡看見了林嫮生,還沒開口,臉上已先堆起笑來:「林小姐,您在這兒啊,伍導找您呢,咦,你哪能坐這裡。」
☆、第12章 幾番煙霧
伍梅琴不是個好脾氣的導演,片場罵人是小事,砸道具甚至請男演員吃耳光,樁樁件件都做過,就是許艷晴也不止一趟被他罵哭過,可面對林嫮生,伍梅琴笑得嘴巴要裂到耳朵根。
許艷晴推開辦公室門的時候就看見伍梅琴對了坐在他面前的林嫮生在笑,笑得面孔上皺紋都多了幾條,一比自己在伍梅琴面前那小心奉承的樣子,面孔不禁一落,到底也是久在場面上混的,不過一瞬間就換了張面孔,笑吟吟地進門,先同林嫮生打招呼:「林小姐,剛才我還以為儂是來白相的演員家屬,一時冒犯,勿曉得不怪罪,儂量大福大,就原諒我這趟。」
許艷晴本來以為林嫮生年紀小,剛才在化妝間又是一副不肯吃虧的樣子,所以話里話外的,給林嫮生挖了坑,沒想到林嫮生也沉得住氣,笑吟吟地說:「許小姐都道歉了,我要是不原諒,倒象我氣量小了。」
兩個人一來一往兩句話已算是交過手了,伍梅琴雖然是大導演,可在這方面幫一般性的男人沒啥兩樣,完全聽不懂,還當兩人已經握手言和,還同許艷晴講:「嫮生第一趟拍電影,年紀又小,儂是老演員了,有經驗,平常多關照關照。」許艷晴笑嘻嘻地答應:「好的呀。」
林嫮生站起身:「那以後就辛苦許小姐了。」一面講一面伸出手來,她手指纖細白嫩得蔥管一樣,連指甲都是嫩嫩的粉色,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去到廚房估計連鹽和糖也不能分清爽,許艷晴眼睛眯了眯才伸手和林嫮生握了握。
林嫮生轉頭和伍梅琴說:「伍導演,既然沒啥事體,我就先回去了。」伍梅琴滿臉是笑的將林嫮生送到門口,還親自給開了門:「好的,好的,等衣裳做好了我幫儂打電話,有車子接伐?要不要我送儂一趟。」林嫮生說了有車子來接,伍梅琴這才算了還不忘關照句:「路上小心,叫司機慢點開。」叫一旁的許艷晴看得牙根都發癢。
來接林嫮生的不是林家的車子而是陸凌桓。
陸凌桓是從林開愚這裡曉得林嫮生要去拍電影,他倒是和章麗娟差不多,不太想林嫮生去拍電影,倒不是說拍電影的都是戲子是下九流,而是電影圈裡人事複雜,嫮生年紀小又沒經過什麼事,沒個人在一旁看著,給人欺負了去怎麼辦。所以一聽說林嫮生來了片場,拋下了正在開的會,跟林開愚請了纓,親自開車過來接,因為來得急,也沒用林嫮生專用的那輛杜森伯格,而是他自家用的黑色的福特。
一看見林嫮生出來,陸凌桓就過來先往她面孔上一看,倒還是山青水綠的樣子,才放了心,又親自拉開車門服侍林嫮生坐進去將車門關好,等他自家坐好,就從大衣的口袋裡摸出個小罐子,打開了遞到林嫮生手上,那隻罐子也不過兩寸高,比通常的香菸罐子還要細一點,裡頭滿滿當當都是剝好的杭州奶油小核桃的仁。
林嫮生喜歡吃小核桃,可是小核桃殼子堅硬,拿小榔頭敲的時候,要是手勁沒掌握好,不是敲太碎就是敲不開。所以一開始是陸凌桓動手給幫忙敲開。不過小核桃的殼可比核桃薄多了,沒吃幾個林嫮生就嚷手指頭疼,陸凌桓把接過去核桃肉都剝出來堆在小碟子裡方便林嫮生吃,現在乾脆先在家剝滿一罐子再送給林嫮生。
看著林嫮生掂出核桃仁來吃,陸凌桓先就笑了,揉了揉林嫮生的頭髮:「有沒有人欺負儂?」
林嫮生吃了幾顆就把罐子往陸凌桓面前一遞:「我又不是好欺負的。阿哥,儂也吃。」聽見林嫮生這句,陸凌桓眼睛裡都笑,從她手上掂起一粒來吃了。林嫮生這才抱著罐子慢悠悠一粒一粒撿來吃,又把許艷晴挑釁他的事和陸凌桓說了,最後又講:「她那麼著急,說明急的人是她呀。」
陸凌桓想了想才問:「嫮生,你為什麼忽然想去拍電影呢?」聽見陸凌桓這句,林嫮生停了手,垂眼看著罐子裡核桃仁,一粒粒都是完完整整,碼得整整齊齊,抿了抿嘴唇,轉頭看陸凌桓:「阿哥,儂相信夢嗎?」
陸凌桓低頭看著林嫮生,她的面孔只有一點點大,小得他一個手掌就能蓋住,黑水晶一樣的眼瞳以前一眼好象可以看到底,可是現在眼睛裡帶著一絲驚恐,看得陸凌桓心疼起來,他和林嫮生說話從來就是好聲好氣的,這一下更是放軟了聲音,只怕嚇著了她:「那你做了什麼夢,說出來阿哥聽聽,說了就不靈了。」
林嫮生低下頭,將罐子蓋好,輕聲輕氣地用國語說:「我看了爸爸的劇本以後就開始做夢。先是一直夢見一個穿了古裝的男人,他叫我阿嫮。阿哥,他叫我阿嫮。」林嫮生緊緊握著手上的罐子,緊得手背上凸起骨節來。陸凌桓遲疑了下,把手蓋在了林嫮生手背上:「那他長什麼樣?」陸凌桓的手掌寬大溫暖,指尖和指根都有薄薄的繭子,一下叫林嫮生的心定了下來。
「不知道呀,就是他站在我身邊,我也看不清他的樣子。後來我又夢見個也穿著古代人衣裳的女孩子,阿哥,她長得和我一模一樣,就像照鏡子一樣。她一出來就是在哭,又和我說話,無論她說什麼我一句也聽不見,可是那個我看不清臉的皇帝也叫她阿嫮。」
陸凌桓也夢見過林嫮生穿了古代人的衣裳在哭,自從陸凌桓認識林嫮生就少見她哭,所以捨不得,想上去勸,可怎麼也走不到嫮生身邊,所以聽到這裡,身上汗毛也立了起來,想要安慰林嫮生幾句,卻是怎麼也開不出口來。
林嫮生吸了口氣,又講:「後來我又看見那個皇帝改口叫她玉娘。玉娘不就是那端定後的名字嗎。所以我想呀,大概是她要我演她呢,所以叫我做這個夢。」說到這裡,林嫮生抬起眼來看著陸凌桓,眼中滾下兩滴眼淚。在夢裡看見林嫮生哭,陸凌桓都捨不得,何況是當面,就叫陸凌桓連手腳也沒處放。
陸凌桓自從來不是個手軟的,可一對上林嫮生就什麼脾氣也沒了,他練小時候叫人綁架過,綁架他的還是沒出三服的堂叔陸成業。
陸成業原來也是富家子,在嘉興紹興有連片的水田,只可惜爺娘死的早,他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人,上頭忽然間沒了人管束,再叫點癟三流氓一引誘,就開始走下流。吃喝嫖賭抽無所不為,嫖還好,賭和抽那就是無底洞,先是花光了家裡的現鈔,接下來就是賣地。這地一賣就收不住,四五年就將兩處的水田全賣個淨光。沒多長時間,賣田的錢也花完了,只好將房子也抵了。不上十年就敗得赤腳地皮光不算,外頭又欠了一大筆,急紅了眼,就把腦筋打在陸家兩個兒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