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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2:51:25 作者: 阿冪
    林嫮生急了:「姆媽,這個人怪來兮的。伊今朝第一趟看到我,就曉得我是啥銀,儂講怪伐。」

    章麗娟看了看女兒嬌嫩得象花苞一樣的面孔,再看了看那隻花籃,眉頭也皺了起來:「開愚,儂過來。」

    林開愚聽見章麗娟的聲音,從書房裡出來:「啥事體。」章麗娟看了眼林嫮生,走到林開愚身邊低聲問:「那個石先生看見過囡囡伐?」林開愚看了眼花籃,又看了看林嫮生,竟是點了點頭,又補充了句:「石先生提過在學校里碰過面,囡囡演哈姆雷特,可能囡囡勿記得了。」章麗娟哦了聲,這才放下心,又叫道:「哎呀,面要爛了。」又衝進了廚房,到底還是晚了,鍋里的面已爛成了漿糊,章麗娟只好另外燒水,又怕餓著了林嫮生:「囡囡啊,儂要餓,先吃點餅乾墊一墊。」

    林嫮生聽說石野村是見過自己的,倒是放下心來,也覺得餓了,抱著餅乾桶跟林開愚進了書房,電影劇本《未央宮傳》端端正正地放在林開愚書桌上,正翻到玉娘得封宸妃那一節,上頭有林開愚做的筆記,寫的是:妃有權術,詭變不窮。林嫮生眨了眨眼。忽然沒了胃口,將餅乾桶放了下來,在林開愚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懨懨地趴在書桌上:「爸爸,這個宸妃真的不好嗎?」

    林開愚奇怪地看了林嫮生一眼,又瞧了眼劇本,笑著颳了刮她的鼻子:「戇囡囡。在後宮裡,要是不結棍點,還不給人吃了。」林嫮生嘆了口氣:「我覺得她也不高興的呀。做了太后也不喜歡。」

    林開愚是殷史大家,自然清楚自端定後由最低等的采女走到後位,不過短短四五年。自她入宮之後幾乎可以說是六宮虛設,而且《殷史·明帝本紀》和《殷史·皇后紀》中提到端定後,共有一十二處「愛」、「以愛故」、「愛重」,而端定後在明帝駕崩後不過兩年也隨之而去,因此大多數史家都認為這對帝王夫妻能說是歷史上少有的恩愛夫妻。

    自家的女兒自家曉得,嫮生是聰明沒錯,可是對國史只求考試能過,向來不太上心,不想這回倒是別有見地地說出這番話來,林開愚自然要問。

    林嫮生在書桌上抬起頭來問林開愚:「那你們從書上看見她喜歡了嗎?」說完這句,林嫮生又嘆息一聲,這聲嘆息倒像是從心底發出的一樣,叫林開愚聽著也有些傷心。

    父女倆說著話,章麗娟拿托盤盛了兩碗黃魚面進來,稠白的湯水,裡頭碼得齊齊的銀絲細面,上面蓋了切得細細的鹹菜,還有一條煎得兩面金黃的黃魚:「囡囡啊,吃飯了。」先把一碗放在林嫮生面前,再把剩下一碗放在林開愚面前,勉勉強強地說,「一樣燒了,馬馬虎虎幫儂帶一碗。」林開愚馬上奉承:「謝謝太太,太太辛苦了。」林嫮生哧一聲笑出來,叫章麗娟白了眼,又在自家身上聞了聞,「一身油煙氣,我去汰浴,面吃了,自家拿碗就放了廚房裡。」說完搖搖擺擺出去了。

    父女倆對坐著把面吃了,林嫮生將碗收了出去,又拿了抹布來把桌子也擦了,還給林開愚沏了杯茶,哄得林開愚眉花眼笑:「囡囡今朝乖的。」

    林嫮生朝那本劇本一抬下頜:「那給我看看呀。」林開愚倒也無所謂,卻又和女兒開玩笑:「儂姆媽曉得要勿開心的。」林嫮生咦了聲,斜了自己爸爸一眼:「嚇人好白相呀,姆媽又不識字的,儂勿講我勿講,伊難能會曉得。」

    林開愚笑著把劇本遞了過去,林嫮生伸手接過,也不知道怎麼了,手上的劇本也不過百十來頁,卻是沉甸甸的壓手。

    回到自己睡房,林嫮生梳洗了靠在床頭開始看劇本。伍梅琴這套劇本是用倒敘的方式來寫,一開篇就是端定後病臥在椒房殿中回憶自己的生平,提起明帝來,有計算也有滿腹的柔情,尤其端定後回憶到明帝拉了她的手,許她母子終身富貴平安時,林嫮生忽然鼻酸,眼中也落下淚來。又怕眼淚落在劇本上,連忙將放在床頭的手絹拿起來捂著眼睛,過了好一會才平靜下來,卻是覺得眼睛有些痛,正要去浴室洗臉,腳一踩下地就覺著不對,腳下不是自己房間的木頭地板,而是又厚又軟的地毯,上頭滿織蓮枝,盛開的、含苞的,還有的蓮花花瓣都落光了露出裡頭金黃色嫩蓮蓬來,一腳踩上去,好像在雲端一樣。

    林嫮生踩在地毯上,心裡倒是知道要走開回家的,可只是挪不動腳步,正掙扎的時候,忽然聽著有人在哭,那哭聲細細的,淒切得可憐,林嫮生忍不住順著哭聲傳來的方向摸過去,一路上別說人了,就是身邊景物也看不清半點,只有哭聲越來越清晰。

    走了半天,林嫮生終於看見一個背對著她坐的女孩子,正哭得傷心,林嫮生叫她哭得也難過起來,走過去拍一拍那女孩子的肩膀:「哎,你不要哭了呀。」

    女孩子聽見有人勸她,抬頭朝林嫮生看過去,露出一張秀氣的面孔來,林嫮生定睛一看,嚇得一下從床上跳了起來,手心後心都是冷汗,一顆心也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

    ☆、第10章 莊生曉夢

    林嫮生急喘幾口氣才定下神來,她夢中的那個女孩子長得幾乎可以說和她一模一樣,就是林嫮生天生膽子大一點,猛然做了這樣一個夢也要害怕。她掀開被子赤腳走到浴室用冷水洗了一把臉,一抬頭,鏡子裡的面孔沾滿了水,這下和夢中那張臉更像了,林嫮生就是膽子再大,看見這張臉也不由得倒抽口氣,連浴室里的燈也不敢關,轉身跑回床上將整個人都卷在了被子裡,還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到底才是一月底的天,就是林家燒著煤氣,林嫮生先是出了一身冷汗,再是赤腳在地上跑,又用冷水揩臉,自然就著了涼。早上張開眼時就有點頭疼,一連打了兩個噴嚏,到了下午就開始咳嗽,夜飯也懨懨的沒有精神吃,章麗娟摸著女兒的額角發燙,連忙叫了家庭醫生,開了退熱片叫林嫮生吃。

    林嫮生一直是個健康的孩子,從小就不太生病,就是偶爾感冒,吃個藥睡一覺也就好了。沒想到這一回的毛病來勢洶洶,退熱片一點用也沒有,吃下去熱度反而更高了,燒得燙手,章麗娟急得嘴巴上都起了泡,實在沒辦法,叫了家庭醫生來打退熱針,醫生還說要是退熱針也沒用,只好送醫院了。

    好在退熱針還是有點用的,一針下去,熱度就穩住了,家庭醫生又教章麗娟用酒精棉花給林嫮生擦手心腳心,一直折騰了兩三天,熱度終於退了下去。章麗娟和林開愚這才鬆了口氣。

    雖然林家有傭人,可章麗娟心疼女兒,這三天都是在林嫮生房裡看著,就是林開愚要來換她都叫章麗娟趕了回去。等林嫮生熱度一退,章麗娟就困得撐不住,坐著也打瞌睡,叫吳媽阿珍她們勸著去睡了。

    熱度一退,林嫮生慢慢地就醒了過來,迷迷糊糊中只聽見吳媽的聲音:「陸先生,儂來了。小姐熱度退了。」

    是阿哥啊。林嫮生想和陸凌桓打個招呼,一張開眼,就看見陸凌桓彎腰站在她床頭,陽光從陸凌桓背後照過來,他整個人都象度上了一層光暈,林嫮生心上一個念頭一閃而過:怪勿得顧玉笙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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