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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2:50:17 作者: 本北
    桑榆缺了大半個學期的課,成績不上不下,大概二十幾名,雖然慶幸沒墊底,但每天被尖子生程宸周身的光芒籠罩,也便暗下決心要更加努力。

    桑榆把冰涼的手伸進衣服里,貼上□□的皮膚,冷得打了個噴嚏,瞬間清醒不少。

    傍晚下課鈴一響,桑榆和同桌百米衝刺穿過地下通道奔向食堂。地下通道兩邊被學生塗滿了亂七八糟的塗鴉,切格瓦拉和海綿寶寶冷冷望著風一般的少女們。

    食堂靠近排氣口的紅磚被煙燻得泛黑,西北風嗚嗚地吹著,桑榆倆人趕緊掀起門口厚重的軍綠色布簾,往煙火繚繞的食堂裡邊鑽。打飯的窗口已經有比桑榆她們更快更強的學生在排隊。

    兩個人端著飯盤子匆匆把打菜的窗口轉了一圈,對今晚的菜色心內有個底,方才去打菜。學生食堂被學校賣給餐飲公司承包,頂會做生意,情人節當然也要推出優惠活動----男女、男男、女女學生情侶雞肉卷、漢堡買二送一,蛋撻四送一之類,引得桑榆這類人趕緊拉著同桌去占小便宜。

    同桌是不願吃垃圾食品的。桑榆一人買了倆雞肉卷,送的那一個,她小心地套了好幾層食品袋,想著給程宸當夜宵。

    揣著雞肉卷回到教室,桑榆滿以為程宸正伏案苦讀,正準備獻寶呢,哪知卻沒人影。桑榆只得拉開椅子,生物題寫得也不安生,過會兒就抬頭望望教室門口。

    這一等,等到晚自習正式開始,前邊的位子還是空蕩蕩,只桌上的練習冊偶爾被人拿走發出嘩啦的聲響。

    桑榆忍不住戳戳程宸同桌的後背:「我想找程宸問下早上老師講的題,他人呢?」

    那男生笑道:「不知道。大概拉肚子吧哈哈,哪道題,給我看看唄。」

    桑榆只得隨便扒拉了道題請教他。

    眼瞧著第一節晚自習都下課了,程宸還是沒影兒,桑榆的方程也算不下去了,故意伸了個懶腰,問同桌:「程宸這都翹掉一節晚自習了,要是被班主任給逮住,咱們可有好戲看啦。」

    同桌神秘兮兮道:「就你這種書呆子才後知後覺。」

    她指了指第二組:「咱班那位女學霸佟筱不也沒來,今天是啥日子啊你知道不,嘿嘿,我瞅著他倆准有貓膩。」

    桑榆簡直像被潑了盆冷水,腦子裡跟漿糊似的,心情五味雜陳,像夏天的冰鎮檸檬水,酸澀,卻又有那麼點兒怒火與怨氣如同沸水裡邊的小氣泡,一個個升騰,滋滋滋冒出白煙。

    她抓起書包里裹得嚴嚴實實的雞肉卷----還是溫熱的呢,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噔噔噔跑到走廊盡頭的女洗手間,惡狠狠地扔進垃圾桶。

    第二天早自習,桑榆得交語文作業,手在碰到程宸肩膀前轉了個彎兒,拍了拍他同桌,讓幫忙交作業。

    大課間,程宸轉身笑問:「要不要抄筆記?」桑榆道:「不用,我借別人的。」程宸手上攥著的本子頓在半空,復又收了回去。

    同桌胳膊肘撞了撞桑榆:「你怎麼啦,不太對勁啊。」

    桑榆只說身體不舒服。好容易捱了半日,中午放學時,桑榆忍不住問程宸:「你昨天晚自習怎麼沒來?」

    程宸先是一愣,道:「上學期期末物理考得還不錯,老師讓我去參加省裡邊的競賽。」說完笑容便在小麥色的臉上蕩漾開去:「你什麼時候這麼關心我啊。」樣子十分得瑟。

    桑榆急忙道:「誰關心你,昨天食堂做活動,我就是白撿了個雞肉卷吃不下,想打發給你,人又不在,心疼那個雞肉卷而已……」話音剛落,頭頂有溫熱的觸感,仿佛怕驚著她似的,輕輕撫過。

    桑榆怔住了,程宸乾咳一聲,道:「你該洗頭了。」

    桑榆一腳踹上程宸結實的小腿,見他的牛仔褲上清晰地顯出灰撲撲的鞋印,方才背起書包,逕自走出教室,只聽程宸在後邊喊:「等我一起吃中飯。」

    桑榆抬頭望了望,天空如洗,空氣中有雨後特有的泥土氣,兩棟教學樓之間是瓷磚貼的花壇,稀稀落落地散了一地枯枝,卻有小小的花骨朵冒出頭來,大約是這個春天的第一枝花。

    ☆、星空(5)

    四月中旬,學校組織一年一度的高一新生修學旅行,桑榆的班抽到去杭州。出發前一夜,整個寢室鬧到凌晨兩點方才安穩----學生時代的集體活動大抵如此,帶著少年人對世界的驚奇。

    第二天去的虎跑寺。那時雖然是晚春天氣,但晌午時分已有些暑意。虎跑寺幽林環繞,溪泉淙淙,青石板鋪的小道一路蜿蜒開去,打一個彎兒,盡頭不甚明了。

    因是工作日,只三兩遊人,或比剪刀手拍照,或渴了接些泉水嘗了嘖嘖稱奇,偶爾有林鳥驚起。天是湛藍的,一絲雜色也無,襯得日頭愈發毒辣,縱然有林風拂面,也是於事無補。

    桑榆只覺得心口突突直跳,勉強追著大部隊走了一程山路,便眼前泛白,一頭栽在路邊的大塊岩石上。

    同行的室友慌忙扶住她,喊帶隊老師。

    帶隊老師急匆匆扯開桑榆的背包,翻來翻去也沒找著她的藥。

    卻見班裡一個成績頂好的高個男生遞過來一小瓶藥,道:「您用這個。」

    說完還湊上來,比劃道:「您掐她這兒。我媽教我的,救急。」

    折騰半天,桑榆好容易緩過來,靠在石頭上喘氣兒。

    她是寸步難行了,方才那一個趔趄,腦袋上給撞出淤青,腳腕也給崴著了,碰一下都疼得不得了。

    她不好意思拖累大部隊,剛準備開口,卻聽一個溫和的男聲道:「老師,您看太陽都快落山了,人都在這呆著也不是辦法。您帶同學們待會兒該去哪兒去哪兒。我陪桑榆下山,直接回賓館。」

    帶隊老師是快抱孫子的特級教師,慈祥地點點頭:「男孩子有責任感是好事。這兒離賓館也不遠。你一個人大概不太方便,我看還是找幾個幫手。」她大手一揮,叫桑榆的室友和另外一個男生也留下來照顧病患。

    桑榆自然是走不得路的,待到大部隊不見了蹤影,她可發愁了:「這可怎麼走路,不然你們一人架一邊,把我給抬回去?」

    程宸半蹲下來,道:「得了,我背你,快上來。趕緊的,天都快黑了。」

    程宸那會兒瘦高瘦高的,統共沒幾兩肉,身子板也不厚實,特單薄。蹲在那裡,白色T恤都被汗浸透了,貼在身上,脊椎骨看得分明。

    桑榆有點捨不得,又不好意思讓另一個男生背,便小心翼翼地按住程宸的肩膀,趴到他身上。程宸笑道:「你還是摟緊我吧,不然到時候又栽地上,我可真沒法子了。」桑榆只得兩隻手繞過他脖子,緊緊摟住他。

    天色將晚,林間的風也卷著絲絲涼意。桑榆伏在程宸背上,隨著下山的台階一顛一顛的,她瞧見程宸額角的汗滴一點點流過臉頰、下巴,落到T恤的領口,有些難過地問:「我是不是太重了?」

    程宸道:「就等著你這句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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