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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2:36:23 作者: 鮮血淋漓
    第96章

    鄭西尋笑道:「我的祖宗,你一打招呼便要跑來,可知費我多少布置。」我縮在他大衣裡邊說:「你也敢跟我碎嘴子,可知出來這趟有多不容易。」

    他瞟眼打量著馬占的妻,默默收斂起笑意,我自然猜到這人動著什麼心思,暗地裡往他腰上掐一把。一行人進了街邊不起眼的小酒館,鄭西尋已將里里外外打點好,沈月早在靠牆的桌旁望眼欲穿,他臉兒消瘦不少,精神卻是好,一瞧我進來像個小雀子往上撲。

    這館子太蕭條,屋裡怕比外頭寒風吹著還冷些,鄭西尋脫了大衣給我披,我不敢耽擱太久,慌慌張張對沈月說體幾話:「我再不能顧著你,日後你只得跟了鄭西尋,他腦子雖木訥些,卻能實實在在待你。」

    他是何等伶俐的孩子,隨了哪個主子便一心一意為哪個,當年跟著羅禮那般兇險也能應付下,更不必說對著如今這塊木頭。

    店家善燒一手潮州菜,熱騰騰的宵米擺上桌,鄭西尋又說起出島後的波折,虧得他在馬占身邊安下眼線,不然我們也難相聚。

    這一番寒喧不知耽擱到多久,丁紀憫坐立不安催我回去,鄭西尋正色道:「還回哪裡去,您難得脫離虎口,我自有地方安置。」我笑著站起身:「什麼虎口狼口的,我本就是馬占的人,再不回去天一黑可就更冷了。」

    不由分說拉起丁紀憫便走,剛邁到大門口,他沉著聲音在後面喊我一聲,我心裡一緊,終究後悔自己帶上丁紀憫,她既是馬占的妻子,免不得要受難為。他幾步趕上來,我剛要尋出話理論,一雙手伸過來替我豎上裘毛的衣領,鄭西尋輕聲說:「我總對不住您,凡事欠周妥。您一個人諸事都要當心。」

    提起的心漸漸沉下去,我淡淡嗯一聲,帶著丁紀憫走出房。

    天空沉凝得像塊污濁的冰,女人的手又涼又軟,我對她說:「你身上有寒氣,要吃藥調養著,日後才好生養。」她臉上的薄粉化開,面色更顯暗淡,眼神里卻並非無引人憐惜之處,好像一株含了露水的糙,垂下頭低聲說:「有一次我坐在車裡,路上起了衝突,自己被甩出去摔裂了盆骨,後來傷雖痊癒卻總不易受孕。」

    我輕輕嘆一聲,摟著她一邊前行一邊撫慰:「那也不是大不了的事。你跟馬占也不短,總該知道他這個人心裡沒有牢靠,趁著你還年輕,剛該把他栓在身邊,等到他外邊養上一群姨奶奶,你要到哪裡找人說理?我一瞧你便是喜歡,把你當成自己妹子待,哪有不為你想的?」

    她瞪圓了眼睛瞧著我,肩膀雜冷風裡抖縮,我把大衣脫給她,自己東張西望叫車子。

    這條路本就偏僻,偶爾過去幾個路人,我與她都未出過門,此時竟是寸步難行,正時為難時路口忽然閃出一輛鮮紅BENZ,晃著車燈直直朝我們衝來。

    車子猛的停下,我心裡忽然一緊,見宋榕從車窗里探出腦袋,他眼睛又黑又亮,勾起嘴角笑道:「派了幾十口人出去找你們,竟是藏在這個地方。」

    萬般無奈只得坐上車,身子雖是漸漸暖下來,心裡卻禁不住忐忑,一早籌出的措辭融進不安里,我抬眼瞧向宋榕,強作安定試探道:「馬占也是大驚小怪,我又不是把他老婆拐跑了。」

    他抖著肩膀哈哈笑起來,也不屑跟我兜圈子,直言便說道:「馬占哥哪敢不『大驚小怪』,封少爺有天大的本事,給拘了那麼久還能跟外邊通上信,倒是省了我們尋細作的多少工夫。」

    這話一出,我目瞪口呆好似焦雷轟頂,火石相擊之下耀出滿目澄明,待到那一片模糊恍然清晰,自己好像還擱在夢裡。

    他又笑著道:「原先便算到你急著出去,馬占哥要我把他喚出來,一是留給你機會,另外也趁著空檔截到潛伏的細作,來接你們之前,那人便被依老法子淋上汽油活活燒死了。」

    這一字一句狠狠摔到地上,好像車外越滾越大的雪花凝出冰稜子,深深往人肉里扎,我長呼出一口氣,才知道馬占一直都沒忘了堤防,兜了一個大圈子,仍是栽在他手裡,這一次我們情意消磨怠盡,再無迴轉的餘地,可我已然被他逼到絕路上,進無可進,退無可退,一雙手揉絞在一起,只想把自己也扯隨了,我喃喃說:「他是要我死。」

    宋榕微微笑道:「要你死就不會四處尋你了。」

    我突然發了瘋,撲到他身上沒頭沒臉往下打,他不耐煩攔住我,一雙手強攥著腕子,把人牢牢定到椅座上,自己再掙擰不得,好像被人捕進籠里的獸,一腔忿恨強憋進心裡,好似箭穿雁嘴不得作聲,抬眼望去,他面頰被像刀削似的,臉上掛了細小的傷痕,堅實手臂上有一串香菸烙疤。

    BENZ駛進宅子,他先下了車,一把拉出丁紀憫,彎著腰對著我道:「怎麼?這會兒了還撒嬌?要我抱?」

    我鐵青著臉踏出去,跌跌蹌蹌往房裡走,心裏面七上八下的亂撞,全沒有一毫主意。一進屋正瞧見馬占坐在廳里等我們,面孔陰得像抹了把碳灰,眼睛森森看著人。

    我強笑道:「難為你壓著怒火跟我好,過去還嫌你太直衝,如今看來馬占確是能成大事的,鄭西尋也不消花心思對付,他在你跟前還不如搶糖吃的娃娃。」

    他冷著臉不說話,我便自顧自往樓上去,剛踏出一節樓梯,身後扯出女人撕心裂肺的慘叫,好像一隻貓被撕開整張的皮。

    我嚇得一激靈,回頭見馬占揪著丁紀憫往桌上撞,她像塊破布蜷縮成一團,淚水在臉上劃出縱橫的道子,拼命喊著:「饒了我…饒了我!我再也不敢了!」我奔下去阻在他們中間,扯著馬占的袖子道:「你怎麼能這樣打她!她是你的妻,肚裡懷著你的種!」

    他哈哈笑起來:「你喝風凍得魔障了?丁紀憫是個騾子,要她怎麼生養!」手指頭狠狠戳著女人的頭,用盡所有惡毒辱罵他的妻,這女人不過是他放在身邊打發丁家人的擺設,而我連擺設也不如,無非從羅禮身上討便宜,多得了一樣物件。

    一時間心如死灰,哪裡還用得再忍耐,我連滾帶爬往樓上去,腥紅地毯踩在腳底下,像從血水裡淌過去。

    馬占呆呆愣著,等反應過來,連忙掉頭往樓上跑,待撞開頂層的房門,正瞧見我握著刀對在手腕上,他勃然大怒揪起我,巴掌像扇鐵片子甩在臉上,眼前猛的一黑,隨了一聲耳光,耳朵里鐘鼓鑼鈸連成串鬧將起來。

    第97章

    長褲緊接著被揪著擼下來,這屋裡暖和,裸露的皮膚也覺不出涼沁,我卻止不住要打顫,瞧著他抽出拋光的皮帶掂在手心裡,心猛的竄到嗓子眼,剛才那點英雄豪情飛到爪窪國,扯著衣服滿床亂滾。

    馬占手急眼快把刀奪過扔到一邊去,我本是怕極了他,瞧見皮帶甩來甩去渾身像起了刺,縮在床頭上一動不敢動,他微微笑著點起一支煙,菸頭上紅光抖動,薄唇間緩緩噴出清灰的霧,仿佛是消遣著我,輕輕說:「你這是做什麼?我有多愛你,你的心沒有安份,我不過是兵來將擋,算是什麼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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