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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2:36:23 作者: 鮮血淋漓
    我點一點頭,隱約明了,馬占平日裡吹噓「改了世道」是個什麼意思。

    丁榮平的天下山河破碎,野狗終是登上檯面。

    我們相依相偎,說不出什麼,卻誰也不想睡。

    到了後半夜,馬占問我身上還疼不疼,突然響起一陣零亂的敲門聲。吳清急匆匆跑進來朝他小聲說幾句話,馬占變了臉色,卻也不算焦急,沉聲對我道:「碼頭上出了點亂子,羅禮要做和事佬,我得過去瞧瞧。」

    他在我臉上親了一口,嘴唇火燙,摸摸我的臉又說:「你在家看好常富,洗個澡安安穩穩睡到天亮我就回來了。」

    我點了點頭說:「你萬事當心。」馬占笑一笑,吳清伺候他穿上衣服,套了防彈衣,他從抽屜里取出玫姨留下的貓眼戒指,用銀鏈子栓著掛到脖子上。

    我心裡一陣亂跳,這一夜怕不只是「瞧一瞧」那般簡單了。馬占如此的嚴肅慎重,我還是頭回見。

    他出去沒一會兒,我心裡更加忐忑,七上八下不得安寧。

    叫奶娘把常富抱進來,孩子睡得極沉,圓滾滾的臉透著紅暈,像個投錯了胎的小天使,我指尖上冰涼,也不敢去摸他。

    馬占臨走吩咐吳清幫我料理好身子,他拿濕毛巾為我擦淨身子,毛巾抹過下體,白濁里夾雜些血跡,我疼得抽一下,他忙給我蓋好被褥。吳清道:「您要是睡不著就吃點東西吧,肚子飽了人就舒服些。」

    我點點頭:「熬點鹹粥吧。」不多一會兒,下人擺上粥來,並幾樣清口小菜,我裸著身子就要坐起來吃,他忙說:「您莫亂動,受了涼下人擔不起。」便拿湯勺一口口餵我來吃。

    皮蛋瘦肉粥有些膩了,我吃了七八勺就搖頭不肯吃了,吳清說:「夜還長,您請珍重身子。」

    第42章

    吳清退出去,我抱著常富縮在棉被裡,心裡稀里糊塗給揪扯著。

    吳清再進來,我愣愣瞧像他,他頓了頓說:「先生打來電話,說事情恐有變故,請您帶著小少爺往外避一避。」我腦子一亂,頓時沒了主意。傻愣愣的點點頭,吳清伺候我穿上衣服。我忙問:「出什麼事了?」

    「不礙事。」他笑道:「先生是經風浪的,只是怕您不安全,要給您換個地方。」

    我實在也無暇多想,穿好衣服,抱上常富,另帶了一個奶媽,兩個保鏢。吳清忙說:「咱們勿必輕車簡從,一路上還不知要如何,鬧出動靜可是不得了。」我便只留了奶媽,讓他抱著常富。

    穿了鞋剛走幾步,卻是腰酸腿軟倒在地上,只怪馬占平日裡不知節制,這會兒叫我路也走不成。吳清怕耽擱了行程,便抱我起來。一行人上了車,在黑夜裡匆匆前行。

    我提著一顆心坐在奶娘旁邊,她也是半夜裡莫名其妙被人喊起來,慘白著臉不時瞧我一眼,我望向車窗外面,夜色濃得化不開,寒氣也滲進車裡來。

    吳清在前頭開著車,我問他:「還要走多久?」

    他從車鏡里瞧著我道:「您耐心候著,馬上就到了。」如此的話馬占說也就罷了,聽得別人對我如此敷衍語氣,免不了有些不如意。

    車子軋過石頭顛簸了幾下,常富被驚醒了,奶娘自顧自驚惶著管不得他,孩子扁著嘴抽咽起來,那婦人呆了一會兒才不得不敞了懷餵他吃奶。再顛幾下,我也要不舒服,吳清緊緊攥著方向盤,急出一頭汗來:「您若是難受便側身靠一靠,再一個鐘頭就到了。」

    後庭上麻辣辣像被火燒,聽他一說我便跟忍耐不得:「先停下來歇一歇,我乏了,等會兒再走。」他陪笑道:「先生急等著。」我挑了眉罵道:「放你娘的屁。他什麼等不得,用得著你上竄下跳!」

    他輕輕一笑道:「您且安穩一點。若著是受不得,就先趴到坐位上。」我一聽,頓時漲得滿臉通紅,待要伸出手打他,車子猛得剎住了。

    我給晃得撞上靠椅,猛然間,腦子異常清明。吳清轉過頭來對著我們,臉上仍是雲淡風清,手裡卻多出一把槍,赫然指向我們。

    我忙看向旁邊,奶娘早嚇得面如灰土,我大叫道:「還不快走!」手急眼快搶下她懷裡的孩子。

    女人忙掰著車門往外跑,腳還沒著地,就聽一聲槍響,身上多出個血窟窿。

    我趁著吳清開槍忙跳出車門,懷裡緊緊摟著嚎得要斷氣的常富,沒跑出幾步就被石頭拌倒了,狠狠摔在地上。一隻手揪住我的頭髮將我扯起來,對上吳清那張平凡的臉,他的眼睛在鏡片底下有點狹促,往我身下摸一摸笑道:「被人操得腿都軟了,還想往哪去?」

    再被押回車上,他一手開著車,另一手死死抓著我的頭髮,常富蜷在我懷裡不住啼哭。我貼著他的臉,輕聲安慰。

    吳清冷笑道:「做得倒是付樣子。」我說:「你是給誰賣命的?丁榮平?原來他是在馬占屋裡擱了你這個細作。」常富哭得喘起來,我對他道:「孩子餓了,找點東西給他吃。」

    吳清開著車微微笑道:「早給您所過,夜還長。煩您叫小少爺忍一忍。」我冷笑道:「你這個奴才得意什麼?你以為能瞞得過馬占?」他猛得甩過來一巴掌,結結實實打在我臉上。

    昏昏沉沉間車子停下來。天微蒙蒙亮了,面前是一座破落別墅,罩在一層塵埃之中,叫我瞧不分明。

    吳清開了車門拽我下來,我踉踉蹌蹌被他扯著走,懷裡緊緊抱著常富,生怕他禁不住抖摔到地上。

    穿過破壁斷垣的院子,吳清開了偏門把我推進樓里,我「唉」一聲,險些跌倒了,他硬把我扛起來走進大廳。

    通明燈火照到臉上我才看清這棟房裡原是別有洞天,丁榮平坐在天鵝絨沙發上喝一杯香檳酒,他穿寶藍綢睡衣,腿搭在腳凳上,仿佛是跳了整夜的華爾滋,這會兒盹在自己的行宮裡。

    他瞧見我過來,便微微一笑,不像馬占整日的僕僕風塵,膏梁紈絝的大少爺,就算倉惶逃竄也自有一番安詳態度。

    丁榮平笑著對我道:「你累了吧,到這裡來坐一坐。」和氣如同迎接故友。我點了點頭,便坐到他身邊去。

    他拉了我的手捏一捏,我嚇得連忙抽回去,他呵呵笑道:「瞧小臉凍得煞白,吳清,快給封少爺拿條毯子過來。」吳清應了,果然去拿,我喘了口氣拍著常富冷笑道:「你倒是養了條好狗。」丁榮平笑道:「卻也沒用得緊。」

    就算在盛夏里,我也是畏寒得厲害。吳清抱了毯子給我蓋上,我蜷在沙發上,心裡默默掐算自己究竟受了如何的算計。

    丁榮平叫下人送了吃食過來,熱騰騰的黑松露燴鵝肝醬,他拿刀切碎了餵給我,銀叉子上雕了蔓陀羅花紋,在燈光下明暗相接。

    他殷切瞧著我吃下去,眼裡一閃一閃帶點神經致,輕輕問「怎麼樣?」

    我點了點頭,他擱下盤子喘一口氣,淡淡道:「我自小是吃素齋的,嘗不得這個。剛換了廚子就要待客,正好叫你幫著試試手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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