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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2:36:23 作者: 鮮血淋漓
    我不理他,賞著茶湯,湊在鼻下品析,茶杯透出溫熱暖得心漸漸定下來。屏風後的琴聲停了,他還往那邊瞧,我悠悠道:「丁少爺交代的事我想過了,馬占我怕是殺不了。」他不已為然道:「本也不指望你。」身子卻忽的湊近我,眼裡閃出一道怨毒,一字一頓說:「可我弟弟也不能白死。」

    我身上猛得驚出了汗,拿杯子的手抖了抖又連忙擱下。

    丁榮平摸過我微腫的臉:「你倒是情深意重,只是要小心著枕邊的人。馬占此人心狠手辣,殺人如麻,可憐你這麼個孩子掉進狼窩裡,給人生吃了還不知情。」

    我再端起茶杯來,水已經冷了,湊到唇邊正欲飲下,丁榮平忽然說:「快別喝,茶里有毒。」

    我想也沒想,把茶水喝下去,他微微的一愣。

    侍人又奏起琴來,這回是廣陵散,廖廖落落的弦樂透著股旖旎氣味。我呆呆聽了一會兒,偏了頭看屏風上的水墨荷花,寫意芙蓉後面隱著個綽綽的影子,微微笑道:「丁少爺急什麼?難不成是捨不得?」

    丁榮平面上一僵,抬手將我拽進懷裡,我順勢攀上他的腰,指尖沿著鎖骨擦到他的喉嚨上,他的眼神又往屏風那邊飄去,我抿了抿嘴,朝著他的喉頭咬下去。

    丁榮平打了個激靈,猛得把我扯下去,他抓著我的頭髮大吼:「你這個賤貨!」慌亂之中甩落一隻茶杯,只聽「呯」一聲,陶瓷的脆響被撞門聲蓋住,鄭西尋從門外闖進來,同時衝進來的還有七八個護衛,個個拿槍指著他。

    廣陵散彈到尾聲,音若甘泉,如金擊玉壁。

    鄭西尋瞪眼看著我,仿佛一隻初生的小獸,身後捅著七八隻黑洞洞的槍,一觸即發。我嘆了口氣,回過頭去對丁榮平道:「對不住,丁先生,我該回去了。」

    丁榮平笑一笑,說:「惹火了我,就這麼走了?」

    我偏了頭想一想,自己會做的也只有一件事,便從蒲團跪著爬到他身上。

    丁榮平衣服上有淡淡的香水味,他是講究的世家膏梁,衣服一塵不染,不像馬占,滿身的煙臭熏得我想吐。

    我坐在他腿上,輕輕吻他前胸的衣襟,眨著眼睛望向他,露出點討好的神情。這人雖是潔癖成疾,眉毛皺一皺,卻沒阻止。我大著膽子舔了一下他的唇,眯起眼輕輕的笑,仿佛對著馬占。

    他不張開嘴,我便緩緩啄他的嘴唇,捲起舌頭順著唇角一直勾勒到下巴,再沿著面頰碰觸鼻樑,專心致志仿佛吸精氣的妖精。

    「我都給你陪罪了。」我軟語說著,眼波流轉似能滴出水來,鄭西尋稍微動了一下,一把槍抵在他後腦上。

    丁榮平厲聲道:「如此就算是示弱了?收起你對付馬占的那套!」

    樂曲忽然停了,屏風後面傳出個吃吃的笑聲,他神色慌亂猛得把我推開來。

    鄭西尋連忙抱起我,丁榮平慌著神往屏風處瞧,頭一次露出惶恐來,我猜不出那後面是什麼人,卻摸到鄭西尋背後流出的汗。

    「馬占的人也太沒規矩了。」丁榮平咳了一聲,轉過臉來,又換上平靜神態,他伸出手摸著我的頭髮,修長的手指捻著髮絲緩緩纏卷,好像虎狼玩弄食物。

    他仿佛自言自語,又像在跟什麼人商量:「也不能就這麼算了。」好一會兒,似乎像通了,鬆開手中的頭髮,剛剛還朦朧的眼睛精光聚集,捏了我的臉恨恨道:「封瑤,你等著,再沒了下次。你和馬占都記著,得罪了我,決不會有好下場。」

    他看我的眼神像極了丁榮安,鄙視嘲辱不加一絲掩飾。

    我往屏風處望去,絹紗籠著的身形欲隱欲現,唇角微微上挑,瞧著那張像極了丁榮安的臉孔淡淡道:「封瑤也不是能讓人白欺負的。」

    一出茶室,我腿就軟了。鄭西尋抱我上了車,仿佛身後是修羅地獄,我們剛逃過九死一生。

    他急匆匆把車開出丁家。我坐在后座上,心像要從嗓子裡跳出來,衣衫被汗打得濕透。

    眼前浮現出丁榮平陰狠的臉,還有他身後那個霧茫茫的影子,盛在月白屏風裡,欲掩還遮。

    我覺得自己像掉進一個套子裡,暈頭轉向找不著出路,可又說不出哪裡不如意。腦子裡揉了一團亂麻,正心慌得緊,忽聽鄭西尋說:「封少爺,若日後用得著,你且言語。」

    第31章

    鄭西尋送我回了家,馬占正在廳里抽菸等著,瞅見我來了,氣得把香菸摔在地上:「不是叫你老實在家呆著嗎!」」我見他急了便討好笑道:「我怕你會出事,就想過去瞧一眼。」指了指鄭西尋又說:「還有他護著我呢。」馬占消了氣輕輕一笑:「他值什麼。」

    吳清擺上飯,我留鄭西尋一起吃,他訕訕著怎麼也不肯上桌,馬占便打發他走了。

    「瞧你虎著臉,嚇著孩子。」我挑了一點木瓜釀的魚翅給馬占,他笑道:「入我這一行,哪裡還會是孩子。你這會見他低眉順眼,卻沒瞧見他殺人的樣子。」

    我舀了蝦丸溜的湯,澆在梗米飯里拌著吃,馬占看了笑道:「怎麼像吃貓食?」我抬了眼瞧他,淡淡問道:「你可見著丁榮平了?他怕是全都知道了。」馬占扒著飯說:「走到半路上我想著不對,便轉回家作了布置,剛安頓好了立馬回來看你。你倒是膽大包天,竟然敢往丁宅里跑。」

    我又想起丁榮平,滿身的火氣分明是強壓下去的,不知顧慮什麼。我說:「你既不放心,乾脆帶我去你家吧。」

    他一愣,嚼著飯的嘴停下來笑一笑:「這裡不就是我家?」

    我不理他,他便低頭扒飯,好半晌抬起頭瞧我一眼,伸手從我碗裡舀了勺湯飯,吃了一口,又瞧瞧我:「惱了?」我白他一眼。

    他笑道:「好瑤瑤,別學著女人捻酸吃味。該給你的一樣都少不了,給不起的,你也不要難為我。羅棋是我妻子,我們還有孩子,我不能把事做得太絕。」

    話說到這份上讓我如何應對,我端起碗來,馬占當我要砸,連忙站起來躲開,我摔火攻心,狠狠把碗貫在桌上,坐在椅上一動不動。他見我不鬧反倒慌了,忙過來瞧我,蹲下身子輕輕問:「這又是怎麼了?」

    他吐了口氣,頭擱在我的大腿上:「瑤瑤,我得護著你。可羅棋是我的髮妻,你是我的愛人,你們有了衝突叫我幫誰好?她背後還有羅家撐腰,你卻只有我,日後我跟丁榮平兵戎相見,我只怕沒法顧你周全。」

    我身上一震,心底湧出酸楚來,朝他微微一笑道:「馬占,這話我記得了,我只有你。」

    他看著我,無話可說。

    轉眼到了春節,荒山野地里也沒什麼置辦。馬占回到羅棋身邊去,我房裡更是冷清,自己窩在沙發上蓋著毯子看書,話也懶得多說一句。

    鄭西尋來瞧了我一次,我尋了個琥珀摺扇給他,說:「我手頭沒有現錢,這個算是你的壓歲錢。」他紅著臉連忙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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