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是真牽手，當然也是真吻。一行有一行的規矩，雖然月紗心中情緒翻湧，也不會宣之於口。

    謝明池不帶半分調笑，紳士又敬業：「舒小姐，冒犯了。」

    「沒事的。」月紗語速稍快，故作鎮定：「都，都是為了工作嘛。」

    再說，被男神捧著臉輕輕一吻，應該沒人覺得吃虧的是她吧。

    「先來一條，找找問題。」這種動人心魄的鏡頭陳導沒指望一次能過，「明池牽上月紗的手。」

    場記板打下，第一鏡，開拍。

    乾燥溫暖的一雙手，完全覆住她的。只在一瞬間，謝明池就化身成孤冷桀驁的劍客梁喬。

    他輕輕放開師妹的手，指節緊握成拳，「師妹，回去吧，長亭也送到盡頭了。」

    謝明池的台詞功力真是好，低沉微啞語調中的隱忍眷戀，讓人心顫。

    「哦。」小師妹低眉，聽話乖巧又溫軟，轉身時聲音裡帶了絲哭音：「師兄，你要保重。」

    卻被梁喬一把擁在懷中，月紗抬眼，他的眼中滿是壓抑不住的熱望，嘆道：「你怎麼這麼聽話。」

    「卡!」陳導一聲令下，謝明池環在月紗腰間的手臂匆忙鬆開，側過臉不去看她，低聲道了句「抱歉」。

    月紗見他冷峻的側臉上泛著一層薄紅，神色微亂，就更溫柔了：「謝前輩是不舒服嗎?下午受涼了吧……」

    關晉暗道不好，趕忙過來打圓場：「陳導舒小姐，抱歉，明池今天有點不在狀態。」

    陳導依舊皺眉不滿：「明池你怎麼回事?余勵就算了，這種錯誤你怎麼也犯?用力過猛，恨不得讓全天下知道就你會演戲一樣。」

    陳導對他期望甚高，訓起來就更不留情面：「去看看監視器，嘖，你看人家月紗的眼神，火花四濺，跟色中餓鬼似的!跟你這麼演，後面不得全是不可描述的情節……」

    咱這是東方愛情，不是美劇。看的是小心翼翼，心照不宣的眉目傳情，不能上來就那啥啥啊。

    「陳導，抱歉。給我五分鐘，下一條一定過。」

    「成。」

    這一條燈光布景也有不足之處，陳導精益求精，本來也是要調整的。

    關晉給謝明池披衣服，被他擋開，「不冷。」

    關晉又從煙盒裡遞了支煙給他，謝明池接過，在指尖轉著玩，也不點燃。

    魔怔了吧。

    趁謝明池不備，關晉突然伸手貼在他臉側，嗬，一片熱燙。

    他眼神往下瞥，頓時意味深長起來：「明池，職業道德這東西可得守住了，不然可不成衣冠禽獸了……」

    「滾蛋!」謝明池避開，「別碰我。」

    「她用那種語氣跟我說話，我是真受不住。」

    他知道這是戲，是虛的，可就是不成啊。

    謝明池手裡那根煙被他折騰得不成形，他笑了笑，無可奈何：「想太久了。夢裡會見，醒來有時候也想。一下就真在面前吧，又覺得特不真實。」

    關晉聽得心神一震。五年的時光，足以將一個虛無縹緲的身影，化成心底的執念。

    這哪裡還是冷淡矜貴的謝明池?

    關晉還是提醒他：「說什麼你都要先把這齣戲演了。你總說那些角色不得勁，不肯接，現在考驗你演技的機會可不來了麼。」

    「嗯。」

    末了還向舒月紗那兒一抬下巴，笑謔道：「她是假師妹，你可是真師兄。」

    「待會兒吻人家的時候，你可千萬忍住了。」關晉笑得特三俗，一副「都是男人我懂得」的表情。

    謝明池把煙擲還給關晉，雲淡風輕地開口：「沒看出你有多男人啊。」

    「媽的，謝明池!老子為你賣命那麼多年……」

    謝明池已然拂了拂衣袖，開工去了。

    ……

    再開拍時，謝明池果然狀態調整地很好。那目光仿佛凝了冰，又淬過烈火，要多隱忍熾熱，就有多隱忍熾熱。

    前面的分鏡過了，陳導對月下輕吻這個鏡頭怎麼都不滿意。

    最好的一次，是因為月紗含淚抬臉的角度不夠到位，按照陳導的話說是「體現不出你的美來，做成慢鏡頭不夠驚艷」，因此給否了。

    劇組的這一群大老爺們，就說NG吧，開始還安慰著「再來一條」、「別急別急，這場本來就難拍」云云，到後來就變成了：

    「來來來，再親一次啊!」

    陳導嘆了口氣，豁出去了，不就為藝術獻身麼，一把倚在謝明池的懷裡，給月紗有模有樣地演示起來。

    陳導鬚髮皆白，此時頗有種一樹梨花壓海棠的即視感。

    「陳導，別別別。」月紗蹙著眉搖搖頭，「我……我還是自己來吧。」

    陳導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明池，要不然我和月紗，替你走一回戲?」

    謝明池感覺太陽穴一跳似的，「別，陳導，還是我們自己來吧。」

    「這就對了嘛。」陳逢秋讚許，「像這種高難度鏡頭NG幾回，不是正常的麼?月紗，這回你一定要兼顧到抬臉的角度和表情控制，明池眼神層次過渡再注意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