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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2:00:03 作者: 煞卡
    只有蘇米米抱著莫思予和小鈴鐺就嚎啕大哭。

    莫思予拿她沒辦法,一個勁兒地柔聲安慰著,「那只是個孩子,你別這樣啊,乖。」

    白狄隱笑意加深了幾分,親自夾了塊她喜歡的糖醋魚放進她碗中。

    蘇米米這才破涕為笑,簡直別提變臉有多快。

    重泠笑問:「嫻兒,你是在哪裡遇到這群孩子的?」

    嫻兒道:「先生難道忘了,我曾經是什麼?」

    重泠心頭一驚,心疼地看了看嫻兒,費力為她夾了菜,道:「沒事,我也是。」

    嫻兒看著他心如擂鼓。

    晚宴散去,沐恩等人收到了兩封信,終於知道時機成熟了。

    寄信人是宋諾,展開第一封信箋,上面寫到:

    「得知吾心已故,毀琴,悲不能寐。

    誠然,吾早有疑念,卻自欺欺人,寧尋天涯海角,終不得果。

    若君等有通碧落黃泉之力,見吾心,請告之曰:

    曾有一人,唯有一願,守卿與他人白頭到老。

    未果,便只求,卿能如願以償。 」

    這其中痴情,終是與雲如出一轍啊。

    作者有話要說:  繞來繞去,還是成了一個回行的迷宮。

    ☆、跪拜·終篇

    第二封信,是宋諾應沐恩等人之求寫給重泠看的謊言。

    夜色比往日要暗沉得多,純粹的黑暗使沐恩等人幾乎看不見去往先生處的路。

    緩步行了一個世紀之後,但見隔間裡燈火微茫的光線透出薄薄的窗戶紙,門未掩,先生獨坐門中,正輕拭著那把劣質的古琴,那神情似為心愛之人梳妝一般。

    涼風襲擾,先生背脊僵了僵,攏了攏半滑的單衣,別在耳旁的烏髮忽地垂了下來,半遮了他映照著燭光的如畫容顏。

    沐恩率眾輕叩門扉,喑啞著嗓音喚了句,「先生。」

    「風涼,快進屋來。」重泠朝門外投來一束溫和的目光,「夜已深了,沐恩君和大家此行所為何事?」

    沐恩等人進了屋,盤坐好後,將信呈上,道:「那隻信鴿又飛錯了方向,這應該您的信。」

    重泠眼中的燭光猛然晃了晃,伸手接過信封,「阿諾從前不曾這樣頻繁地來信問候,難道……」

    語中的欣然不忍卒聽。

    重泠啟開信封,展開信紙,目光如狼地掃著每一個字。

    「尊師親啟,茲有一事,痛徹吾心,本不欲告之,然師尊意求水落而石出,吾惶惶鬱郁,終決定明君之惑。

    君不知,十年枯等寸步錯,伊人逝去無棺槨。雲消霧散琴音默,粉黛重重殘陽薄。

    本是仙家守墓人,輾轉流落古剎中,供奉魔女二十年,為守其像喪其魂。

    師尊,不必再等。」

    信紙被揉碎,聲如星火崩裂。

    「一派胡言……」重泠涔涔的汗水滲出額頭,唇色在瞬間蒼白。

    「先生,你還好嗎?」眾人有些擔憂了,他的臉色實在如同病入膏肓之人一般,失去了生氣。

    「我沒事。」重泠兩手無措地將古琴扔作一旁,搖晃著起身,跌跌撞撞行至門前,一手扔掉了揉作一團的信箋,黑暗立刻吃下了這個「真相」。

    好了好了,這下好了,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先生。」沐恩和眾人輕喊著。

    重泠扶著門檻沒有應聲,他覺得天崩地裂也不過如此。

    躲在黑暗裡的雲接住了紙團,默默無聲地凝視著他。

    流嵐舞動著她的長髮,長發依戀地掃過他的臉。

    咫尺與天涯。

    「你們回去休息吧,我很好。」重泠開始驅趕來客,眼中含著將死之人的淡然。

    眾人當然不敢放他一人獨處,雲的料想從他的神色里已被印證。

    「先生,你不要這樣。」蘇米米心酸地懇請著。

    重泠搖頭笑笑,「如此這般,都不過夢。」

    眾人已經漸漸聽不懂他的話。

    這時一串腳步聲傳來,越來越近,風停時,燭光里已多了個人。

    那姑娘亦留著長長的發,容色出彩,眉目中的剛毅不讓鬚眉。

    「先生,你知道了。」

    重泠木然地側首,看見站在長廊上臉色的嫻兒。

    「其實,我早已經知道了。」嫻兒淡淡地說著,「只是,我不想讓你知道。」

    「我曾經問過你,人一旦沒有了希望,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

    「先生,你的希望為什麼總是寄托在別人身上。」

    以願寧為首的眾人皆是一愣,他曾料定,了解重泠如嫻兒,她絕對會利用雲的口吻來點醒他,牽制他。

    可現下這情勢他也看不懂了。

    「你可曾為自己活過一次啊?」雲犀利地問著。

    重泠死灰一般的眼眸突然閃爍了一下,他不敢相信眼前質問著他的人,是那個默默守護自己的嫻兒。

    他想起自己被追殺墜崖的時候,心裡唯一的念頭,是問清閣主自己的地位,然後為自己好好地活一場。

    可偏偏他遇上了雲。

    他活著的意義,再次寄托在別人的身上。

    「可是雲消失了,意義也消失了。」重泠依然無法說服自己。

    那年她手紋的輪廓,至今停留在他的唇邊。

    那年她鑽進他懷裡的溫暖,至今彌留在他的臂彎里。

    那年她攀上懸崖逆著晨曦的剪影,至今定格在他的眼中。

    那年她挑水時的背影,浣衣時的回眸,至今鐫刻在他的腦海里。

    那年糖葫蘆的甜味,至今渙散在他的舌尖。

    看,他的嘴唇,他的臂彎,他的眼睛,他的腦海,他的舌尖,都替他記著她的一絲一毫。

    她是他心裡至高無上的存在。

    「先生,你要去哪裡?」

    重泠已經邁開了腳步,朝著那片亂子草橫生的山崖。

    嫻兒默默地跟在了他的身後。

    屋內的眾人唏噓一聲,也跟了上去。

    夜路漆黑一片,甚是難行,嫻兒跟在重泠的身後,薄紗裙不甚被路旁的荊棘勾破,露出潔白的小腿。

    重泠沒有回頭,逕自來到了山崖邊。

    沐恩等人依然只能躲在不遠處的森林邊靜觀其變。

    這裡光線似乎明亮了一點,天空呈現漸變的一圈藍色。

    重泠拿出那塊半月玉佩,吻了又吻,極盡溫柔。片刻,他問:「嫻兒難道要送我走嗎?」

    嫻兒停在了他的身後,不再多邁出一步。

    「不,先生去哪裡,嫻兒便追到哪裡。」

    「不,你不會,那些孩子是你帶回來的,你必須為他們負責。」

    「先生若是不在意我,我便也捨棄他們,算來都是一個性質。」

    重泠心頭如遭重創,嫻兒好久不曾像今天這般,冷靜而傲然。

    他還記得上一次她這樣,是在拜師時,在拒絕喚他為師父而無聲鬥爭時。

    雲站在他們之中,輕輕揮手,粉黛亂子草便在夜色里散發出一片驚世的粉色螢火。

    「我從來不想用自己的意願來威脅你束縛你,但是先生這一生真的活明白了嗎?如果您要選擇糊塗地死去,那麼嫻兒選擇清醒地追隨。我們互相不要干涉對方的意願好嗎?」

    為了達成聖靈的願望,而刻意設計留住重泠的願寧此刻突然對嫻兒有了新的看待,他的理性謀劃有時誠然不如情感流水般的磨礪。

    重泠腦子裡一片混沌,「嫻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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