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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黎一下子坐直了身體，嚴肅了起來。

    林清和摁滅煙，拿眼睛睨她，沒回答。

    她並不想清和知道這些，雖然這三年倆人形影不離，外人看她們跟親姐妹一樣。但她知道林清和是一個不願意跟任何深交的人，她怕麻煩，尤其怕「人」給她帶來的麻煩，她也從不麻煩別人，就算親近如她，也是客客氣氣的帶著距離感。她倆合夥做事但從不過問彼此的其他。

    高黎願意跟著她這麼久，因為林清和身上有一種危險的特質吸引著她，想要靠近、想要讀懂，在她的看似清冷外表包裹下，有一種對「家」的偏執，尤其看她的作品，高黎每每都會被那種將自己的整個生命融進這一磚一瓦的瘋狂，是的，林清和身上有一種偏執的瘋狂，一旦了解她這種特質，就會被莫名的吸引，願意為她做任何事情，只為了保護她這種偏執。

    她喜歡呆在她身邊，輔佐她、幫助他，讓她可以盡情的創作她的夢想，她覺得那是這世間少有的純粹，她想保護她，也保護這種純粹的瘋狂，那太珍貴。她倆的關係看似林清和是主導，實際上一直是高黎在保護著林清和。

    林清和見她半天不說話，從桌上的煙盒又抽出一支點上，高黎想奪過她的煙讓她別抽了，被她躲過了。

    高黎知道這是她發怒的前兆，林清和很少吸菸，但每次她遇到解決不了的事情就會一支接一支的抽菸，直到找到答案為止。

    「我說，你掐了。」

    高黎投降了。

    「你說。」

    林清和沒理她。

    「我爸爸工廠出了狀況，已經宣布破產。就是這事。」

    「繼續。」

    「沒了。都解決了。」

    林清和盯了她一會，悠悠道：「欠債了？」

    高黎抬頭看她，點了點頭。

    「欠多少？」

    林清和說著拿出手機要轉帳。

    「清和，已經都解決了。」

    高黎見瞞不住索性都說了。「

    欠銀行和高利貸的錢，廠子破產變賣還了一部分，莫見和也借了一部分給我。」

    「那你為什麼要在這裡工作？」

    林清和說完，高黎小聲嘀咕：「你怎麼知道？」

    「外面服務員說的。」

    「莫見和雖說是我表哥，但錢也要還。」說著嘆了口氣：「我爸受不住刺激，進了醫院。」

    高黎剛說完，手機就收到了轉帳信息，她看了眼數字，跳起來衝著林清和喊：「清和，你這是幹嘛？」

    林清和連眼皮都沒抬就又轉了一筆過去：「還差多少？」

    「你知道欠你的和欠莫見和的沒有區別。」

    高黎使了勁兒摁住了她的手機。

    林清和冷哼了一聲：「那你辭了這裡，回來開工，每月 3 個單子。」

    高黎聽她說著眼眶就紅了：「清和……」

    「阿黎，抱歉這倆月我沒在…」

    「你不用抱歉，這是我自己的事。真的。」

    高黎一邊擦眼淚一邊說。

    林清和並不想看她掉眼淚的樣子，站起來走到門邊，衝著高黎說完最後一句話就走了。

    她說：「阿黎，你是我唯一的夥伴。還有，我想明天開工」

    房間裡只有高黎一個人對著轉帳信息發呆，那應該是清和這三年所有的收入，因為那些數字，跟她還出去的存款一樣多。

    林清和沒有去找葉樹敘舊，一個人走出了「堂」。

    她沒有攔車，在隆冬的月光下慢慢的走著，夜裡很冷，她裹緊了大衣，還是覺得冷。大概她身體裡的血沒什麼溫度，才會在這個冬天覺得格外的冷。

    從小到大，她都是一個孤僻的人，一個人住、一個人上學、一個人出國，連工作都是一個人獨立完成，她不想也無能為每一個靠近她的人解釋她的想法，讓他們了解她，理解她。

    直到回到這裡重遇高黎，小她一屆熱情的學妹，非要纏著幫她，跟一個人不算熟的人建立一種合作關係，她不知道可不可以，但她願意試試，這一試就是三年，倆人沒紅過臉，吵過架，高黎像個萬能保姆，把一切需要與人溝通的雜事都自己接了過來，只讓清和安心的去創作。

    她知道自己有多挑剔，也許她也能想像高黎需要多努力才能讓那些人接受她的創意，但她就是這麼自私，活在自己堅持的世界裡，不去看旁人給了她多少。

    高黎在她面前一直都小心翼翼的，也從不會麻煩她，始終保持著一種讓她感到安全的距離，她自私的享受著這種呵護，心安理得。

    可是高黎不知道的是，這種適度的距離感才是林清和身邊唯一溫暖的來源，僅是因為她一直在保護著她堅持的小世界。

    就為了讓這一點點溫暖不被奪走，林清和也不會讓高黎一個人苦苦的死撐，陷入泥潭。

    眾人見高黎一個人紅著眼眶回來，身後並沒跟著林清和。

    葉樹先開口了：「清和呢？」

    「她先回去了。」

    高黎並不太想說話，葉樹也沒多問。

    溫讓倒了杯熱茶塞進她手裡，她張了了張口想說什麼，但終究沒說，只是默默的盯著韓溫。

    眾人看看她，再看看韓溫，一時間都摸不出這是怎麼了。

    倒是韓溫說了句：「晚了，散了吧。」

    莫見和看葉樹有些犯困，點頭同意，高黎卻在他們走了之後追了出去。

    溫讓因為要簽單結帳最後一個走，卻被告知帳已經被韓少結了。他摸摸鼻子，今兒個怎麼那林清和一出現，一個個都反常了。

    高黎追上莫見和，交給他一張卡，說先還一部分，莫見和接過卡，不客氣的揣進兜里，說了句：「林清和給的？」

    高黎點點頭。

    他這個表妹平時大大咧咧，可卻也是有一根莫家的傲骨，不是任何人伸手扶她，她都願意接的，看溫讓的境遇就知道了，這個林清和，有點意思。

    ☆、意外

    高黎當天就辭了「堂」的工作，開始重新為林清和接活。

    這次林清和回來，高黎總感覺她哪裡有點不一樣了，以前她對什麼都淡淡的，不主動不拒絕，仿佛都無所謂。

    這次看著有點積極，還有一點點急迫，這種急迫尤其表現在她現在接的工作上。

    高黎很清楚林清和是為了自己能儘快還債才這麼拼命工作，但他們的價格並不便宜，一個月 3 單的情況下，基本上用不了幾年，那筆錢就會還完。

    但清和第一個月就接了 5 單，整個工作狀態可以用連軸轉來形容，第一家剛開工，第二家的設計圖就已經敲定，搞得高黎不得不把之前所有合作過的施工方找來排期，她自己每天要跑工地、要見客戶、還要去醫院看望父親，一個月要把以前一年的活都幹了。

    現在林清和也不在乾等著她丟活，自己也會跑一線去盯著施工，有時還會陪著高黎去醫院看她父親。

    高黎私底下也勸過林清和，完全不用為了她這麼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