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蘇回錦彎彎嘴角，慘澹一笑。

    這個世界，扭曲成一個光怪陸離的玻璃球。

    他憋著一口氣，不知道哪來的勇氣。

    「晨晨，我好像遇到一個人。」

    「誰！！！」

    周圍朋友一哄而上，杭杭正好唱完一首歌，就遇到驚天大八卦！

    連舞台上鬼混的魏也鑽了過來，蘇晨更是要將他扒皮抽筋的架勢。

    他支支吾吾，在朋友們的緊迫盯人下，半響道：「八字還沒一撇呢。」

    「唉！！！」

    「而且，他有老婆了……」

    「有婦之夫？？？」

    「還是我領導……」

    「掰彎直男啊，難噢！」

    「不怕被正宮撕成碎片？」

    「可以霸道總裁包養情人嘛！」

    「話說我還沒和人在辦公桌上來一炮呢，肯定很帶感！」

    越來越跑偏和艷情的內容在耳邊爆開，蘇回錦拖著蘇晨飛奔出酒吧。

    夜風吹得腦子清醒了點。

    「我喝多了。」

    「好像是。」

    「好睏，我回家了。」

    「不是，你說的不會說真的吧？」

    「假的。」

    「真的。」

    「假的。」

    「假的你他媽和我說？我認識你那麼多年都沒和我說過一句，現在和我說假的？！」

    蘇晨呼呼喘著氣，看起來很氣憤。

    「真的，八字沒一撇。什麼都沒有。而且，根本沒可能。」

    「我就是……心情不好，喝多了。」

    「阿錦……」

    「真的，喝多了。」

    他搖搖手，攔了一輛的士。

    「晨晨，有比沒有好。好好過日子。我們之中就還有你有希望了。」

    蘇晨意味不明地看著他，燈光一晃，車開走了。

    他今晚真的醉了。

    那人的身影就那麼突然冒了出來，在大腦皮層一閃而過，雁過無痕。

    他守著白天的一點刺激，當作這世界最後賜予的財富。

    宿醉無夢。

    六 貓咪

    高敏一生氣，第二天回娘家住了。不知道女人為什麼這麼善變，難得像高敏這樣接受過高等教育的新女性也會耍脾氣。方木想不通，他宿醉不醒，睡了整整一晚，醒來已是下午。

    面對空蕩蕩的房間，他洗臉、刷牙、刮鬍渣，頂著那張宿醉的臉上班了。

    結果到公司蘇回錦也沒來，聽說請假了，人事小妹怯怯地說他有調休。

    哦，對，前段時間加班太多。

    一天沒什麼事，他裝模作樣待了一會，準備去岳母家接老婆。

    路上去超市買點水果，他剛把車停好，就看到了蘇回錦。他和上班的時候不太一樣，穿了一件白襯衣，太長，遮住了半個屁股。藍色破洞牛仔褲，趿著拖鞋，活像一個大學生。

    一天的無聊疲憊瞬間一空，他精神一震，跟在了那人身後。

    單薄瘦削的身影，流連在琳琅滿目的貨架前茫然的眼神，顫動的睫毛和輕咬手指的唇……

    一別昨晚的冷漠，今天的他很軟，是個可以欺負的對象。

    方木走上去，把那包薯片扔他車筐里。

    「方總？！」

    蘇回錦嚇了一跳。

    方木來了興致，愈想逗他。

    「今天怎麼沒來上班，我還有個案子交給你做。」

    他這幅公事公辦的領導氣勢，蘇回錦心裡就有些毛。

    「對不起，我家裡有點事。要不我現在趕回去做……」

    方木一把拉住他。

    「怎麼了？家裡麼事？」

    「額……我要搬家。」

    「搬家？買房子了？」

    「不是啊，我哪買的起房子。租的。」

    「哦，需不需要我幫忙？」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

    兩人聊著聊著逛起來了，蘇回錦疑惑地打量了他一眼，方木毫無愧色地挑水果。

    「你搬到哪裡去了？」

    「秀水街，就離公司兩站路，走過去二十分鐘。比以前好多了。」

    「嗯，那挺好。」

    「嗯……」

    蘇回錦想抓緊時間結束這場尷尬的會面，奈何方木像突然對他的生活有了興趣，衣食住行瑣瑣碎碎的盤問起來。

    「周末有個活動，你過來。等結束，我開車幫你搬家。」

    「這怎麼行，我自己搬就好。周末活動我照去，不會耽誤工作的。」

    方木咔嚓咬了一口蘋果，提著一袋子扔後備箱。

    「就這麼說定了，周末有你忙的。」

    蘇回錦苦笑，對他的獨斷專行沒有奈何。

    「上車，你去哪？」

    方木搖下車窗，見他還站在那裡。

    「我坐地鐵……」

    「上車吧，有我在坐什麼地鐵。」

    後面車位滴滴鳴叫，擋著人家車道了。蘇回錦一咬牙，還是上了車。

    他坐在車裡沉默，方木開了音樂，這次換了張碟，好妹妹樂隊。

    「我喜歡他們那首《悶騷的你》。」

    「嗯，挺好聽的。」

    「你也聽？」

    「大學就很喜歡。」

    「是啊，不過這兩年太忙，就不聽了。還是前幾年的歌有味道。」

    「前幾年沒那麼紅，他們還牟著勁做音樂，懷舊、單純、小情調，悶騷的低級趣味也很可愛。」

    方木和他聊起音樂，想不到他也聽這些小眾民謠。

    「我更喜歡陳粒，她的嗓音很好聽。」

    「你喜歡她？」方木不可思議地笑，「我對她可不敢恭維。」

    他說的是陳粒那些大膽離奇的緋聞。

    「音樂是音樂，和八卦無關。她的聲音很有質感啊。」

    「我也喜歡田馥甄。」

    「百分之八十台灣男生都愛田馥甄。」

    「對。」

    「她前兩張專輯我都買了，演唱會也很棒！」

    蘇回錦低低笑，臉上因為笑容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方木看著他，心情也很好。

    他們從好妹妹、陳粒聊到竇靖童、彭坦、麻油葉，獨立音樂的發展，生存空間，滔滔不絕，意猶未盡。

    「回頭給我一張陳粒的碟。」

    「好啊。」

    「你還喜歡聽誰的歌？」

    「很多吧，沒什麼忌諱，什麼都聽一點。不過囫圇吞棗，學而不精。」

    「有機會去你家聽啊。」

    「好啊，等我搬家後……」

    蘇回錦忽然止住，啞了。

    方木哈哈大笑。

    他悟出來了，方木在誘拐他。

    「到了。」

    方木越過他開了車門，笑著道：「你說的啊，邀我去你家聽歌。周末見。」

    他俏皮地眨眨眼，飛馳而去。

    留蘇回錦愣然良久。

    公司進入全面加班，一家人都在為新案子拼命。靈珊抱怨著沒時間約會，隔壁大姐抱怨沒空陪孩子，蘇回錦扒著一碗泡麵還在趕圖。深秋下了幾場雨，整個城市潮濕得攥出水來。

    他今天穿了身粉紅針織毛衣，寬鬆的衣料松松掛在人身上，露出白`皙的後頸和鎖骨。緊身的褲子繃出挺翹的臀｀部，走在辦公室被男男女女起鬨了遍。他也自覺今天穿著太gay，難免被人議論。只是搬家整理衣物，潮濕天氣下乾淨的衣服所剩無幾。頂著壓力，他一天連廁所都沒去，專心畫圖。

    方木一天都在外面，走了幾家政府部門，點頭哈腰裝孫子，累成狗。回來就看到蘇回錦抱著泡麵吃得歡，他餓得要死，一把搶過來狼吞虎咽扒了幾口。蘇回錦呆愣著，看他用自己筷子吃剩下的面毫無顧忌的樣子，一下紅了臉。

    「方總，別，我給你泡杯新的！」

    方木扒了幾口穩住了肚子：「不用了，我吃飽了。晚上還有個方案，你留下來吧。」

    大家一聲輕呼，恭喜他淪入魔爪拯救眾生。

    蘇回錦乾澀得笑了笑。

    傍晚，大家走得稀稀拉拉。因他被點名留班，還被賦予買飯的任務。又下起小雨，他撐了把傘到樓下咖啡廳買披薩。

    餐廳服務生為他裝摩卡的時候，他想起男人的胃，換了熱奶茶。

    雨下得大了，提著兩袋食物站門口等，許久不見變小。無聊，他刷開朋友圈，Amy曬了新的健身教練，大塊肌肉充斥著屏幕，物慾橫流；晨晨抱怨著男友太晚回家，疑神疑鬼問大家是不是出軌了；杭杭發了一張演出的照片，邀請大家下次去high；許工很久沒更新；趙衍無病呻吟發了出差的天空……

    他莞爾一笑，手指在鍵盤輕敲：「又是加班的一晚，還好有熱咖啡陪伴。」附上一張雨天的照片。

    下面立刻有人回復――

    Amy：哇，咖啡殺精啊寶貝，別還出師未捷身先死啦！另外怎麼不見你給我教練哥哥點讚，難道他不夠攻！！！

    蘇晨：同，也在加班，我們都是苦逼的上班狗TAT

    杭杭點了個贊。

    趙衍回覆：別提咖啡，我快喝吐了。還是換牛奶吧。

    其他人或多或少插科打諢，還有八卦上次辦公室戀愛後續的。

    蘇回錦和他們啪嗒啪嗒聊著，單開了個窗口。

    蘇回錦：還沒好嗎？

    趙衍：較著勁呢。

    蘇回錦：要不我去和他說說。

    趙衍：別。性子拗得很，誰說都沒用。

    蘇回錦：都分分合合這麼多年了，也不可能這次就掰了。

    趙衍：［吐血］你確定這是安慰人嗎？

    蘇回錦：哈哈哈哈這不逗你開心嗎？

    趙衍：我一點都不開心！金牛座冷戰都這麼死人的嗎？

    蘇回錦：要看人啊，他有心和你冷戰，你還要慶幸。冷戰很費心費力的好吧！要是他連冷戰都沒有了，那你徹底沒救了。

    趙衍：那怎麼哄，你支個招！

    蘇回錦：你的人問我怎麼哄？！

    趙衍：賠禮道歉都做了，就差沒跪搓衣板。可人家根本不吃這一套。

    蘇回錦：……您成熟優雅的大律師風範ORZ

    趙衍：你懂就好TOT

    蘇回錦剛要想著怎麼回他，一個聲音冒出來。

    「怎麼，和女朋友聊天啊？」

    他嚇了一跳，抬頭見方木好奇的目光看著他。

    「不是啊，我朋友。吵架了，我在給他想辦法。」

    他匆匆忙忙關閉了微信頁面，方木舒了口氣：「這事我經常遇到，花錢買點禮物唄。」

    蘇回錦搖頭笑笑，「有時候不是禮物就能解決的。」

    「說的也是，我老婆都在娘家呆三天了……」

    「什麼？！不是……」

    上司的私事，他還是別過問為好。

    方木也沒管他緊張的吞吞吐吐，自顧自說下去。

    「就上次喝酒誤事，我岳母大人太難搞定了。我和那邊不對付，她一直覺得她家姑娘屈就下嫁了，嫌我沒事業。這不打拼著事業，又嫌我不顧家。做人啊，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