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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1:32:21 作者: 楊逍
    紀海潮腦中突然閃過電光火石,難道……

    ☆、我的姑娘,祝你幸福

    紀海潮突然不確定了。事實上,自從認識了秦朗,夏珊一直對自己充滿敵意。

    然而那天即便真是個誤會,又有多少不同?

    夏珊愛他,他也不拒絕。出雙入對親密無間,估計男女之間能做的該做的都已做過了,這同一對真正的情侶有什麼分別?更何況,以他們兩家那種關係,他們在一起才是天經地義、天作之合。

    「管他們呢,我現在就盼著趕緊結束項目,再也不必回來。」紀海潮低頭掩飾自己亂糟糟的思緒。

    「也好,新疆這地方,偶爾來玩玩可以,長住還真不合適,氣候、經濟狀況不說,關鍵是不安全,據說這邊公安武警的死亡率是內地的5倍,想想都心驚肉跳……」

    「那你還把我一個人扔過來。」紀海潮隨口回了句,心裡卻嘀咕上了,5倍,5倍!

    「不是沒辦法嘛,等項目結束,就回去把婚結了吧,你這年紀說小也不小了,結了婚安定下來,以後也有理由不用外派。」Max安慰她。

    「……那我結了婚你能不能少給我派點活,乾脆連加班也免了啊。」紀海潮心不在焉地開著玩笑。

    Max不以為意,「我說真的,別再拖了,陳正對你真沒得說,他找我喝過兩回酒,你們的事大概我也清楚,這麼優秀又長情的男人擱今天已是稀有動物,到時候你們留在深圳也好,去美國也罷,對你都是最好的選擇。」

    美國?一個多麼遙不可及又陌生的地方。永遠有人趨之若鶩,她卻從未動過半分心思。

    「當然去美國啦,奔向自由的國度,再也不必被你剝削。」紀海潮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秦朗站在離他們並不算遠的陰影里,咬牙用力掐熄了手中菸頭。

    沒必要再等下去了吧,他想。甚至懶得再回餐廳告別,直接群發了一條信息,轉身去車庫拿車。車駛出酒莊,兩邊葡萄園正長勢旺盛,一片鬱鬱蔥蔥,再有兩三個月,就能夠採摘釀酒了。

    他突然想去看看那塊地,那麼久了,也不知道被打理成什麼樣。當初他一時衝動就租下了兩百棵,只因為她說了句等有一天刀槍入庫馬放南山就找個地方種葡萄自己釀酒喝,當時他隱隱盼著有一天能同她一起,過著她說的那種每天喝喝酒彈彈琴唱唱歌的簡單日子,她說那樣時間會過去得很快。

    可現在,他終於不得不承認,她不需要,他給的,她都不需要。她從一開始就是清醒的。喜歡又如何,一切在她只是一場可有可無的焰火。

    他把車停在路邊,慢慢折返走向一片緩坡,他記得那塊地就在這裡。果然看見了她的姓名牌,紀海潮。他走過去撫摸她的名字,心中仍是一片柔軟。

    他嘆口氣席地而坐,我該跟你告別了,姑娘,就讓我最後陪你一次。

    紀海潮無心回去繼續吃飯,跟Max告假說就在附近轉轉,Max 拗她不過只得放她去了。

    酒莊被大大小小的葡萄地包圍,極目望去,延綿起伏,像無數蟄伏於暗色中的馴獸。

    漫無目的地沿著小路散步,穿著高跟鞋其實並不舒服,然而一個人在這樣寂靜的時刻在這樣一片闊大的種植園裡行走,給她一種很奇異的滿足感,好像腳步丈量過的土地是她的,土地上的一切都是她的,而她也屬於這片土地。

    記得從前湘西的家門前也種著幾株葡萄樹,從幼小樹苗漸漸長成粗壯的藤蔓,再攀上高大的梧桐,到了結果的時候,和鄰居家小夥伴一起爬上樹去,其實那果實酸酸澀澀並不好吃,可那幾棵葡萄樹卻是童年時光里頂頂歡樂的記憶。

    或許從小地方出來的人對土地有著更為親近的感情,夜晚的鄉間小路更是令人心情放鬆,好像又回到家鄉的小城。紀海潮情不自禁哼唱起家鄉的山歌,湘西小調以情歌居多,唱起來格外柔腸百轉、纏綿悱惻。

    郎上坡喲姐上坡喲喂

    叫聲喲哥哥喲情郎哥哥喲

    咿喲你等等我喲喂

    我走三步來退兩步喲喂

    不是喲等你喲情郎哥哥喲

    咿喲等哪個喲喂

    ……

    秦朗沒敢動,害怕動一動那夢幻般的美妙感覺就會瞬間消失。仿佛美夢成真,她在為他唱情歌,那麼纏綿動人,唱得他渾身輕飄飄的像要浮起來。

    紀海潮完全沒料到會在這裡撞上他,轉過小坡時差點尖叫出聲。他未動,她也不動,猶豫之際,熟悉的聲音卻幽幽響起。

    「別走,」秦朗仍然雙手枕著頭頸,躺在地上看星星,「既然來了,就陪我呆會兒吧。」

    此時紀海潮進退不是,只得站住,低聲道,「你怎麼會在這兒?」

    他終於坐起來,轉頭看向她,聲音平靜如水,「突然想來看看……星星,在郊區才能看見這麼亮的星星。」

    紀海潮仰頭望去,果然,西北的天空遼遠澄淨,即使天未黑透,星星也顯得特別璀燦,「沒看出來,你還挺浪漫。」

    秦朗搖搖頭,眼睛眯起目視前方,「不過是想起了當年的事兒……第一次去西藏集訓,到的時候是晚上,高原的星星又大又亮,撲天蓋地,很多戰友來自內地,從沒見過那景象,都興奮得跟什麼似的,然後慢慢的幾乎所有人都蔫了,沒想到高原反應那麼可怕,頭痛嘔吐、呼吸困難、失眠,甚至昏迷,白天還得訓練,差點沒弄出人命……」

    他嘴角微微揚起,似乎陷入回憶,片刻又道,「後來再去西藏,晚上看見藍得發黑的天空和斗大的星星,只覺得嚇人,離天越近,氧氣越少,兄弟們又得玩兒命了……」

    「很苦吧。」紀海潮聲音柔和下來。

    「是啊,很苦,很累,還要命。」他邊說邊脫自己外套,隨手鋪在身邊地上,抬眼看她,「過來坐。」

    紀海潮猶豫,「你那衣服看著挺精貴,就這麼……」

    秦朗也不吭聲,只又拍了拍地示意她過去。紀海潮有些尷尬地慢慢走到他身邊,卻愣在那兒不動了。

    秦朗盯著她腳下細細的高跟鞋明白過來,伸出手,「鞋脫了。」

    「啊?」

    「抬腳。」秦朗弓身去握她的腳踝。

    她傾刻間紅了臉,卻順著他手上力道抬起一支腳來,一手撐住他肩膀,由他褪去腳上鞋子,當她赤足站在他衣服上,心跳得已快蹦出胸口。他們不是沒有過肌膚相親,更親密的身體糾纏都有過,就在剛才,他還把她摟在懷裡。可是,這樣的小動作,卻有著異乎尋常的親昵,是他們從未有過的默契。

    秦朗收回視線,努力平靜道,「坐吧。」

    他們之間,大多時候不是爭吵就是撕扯,這一刻,竟然可以心平氣和地坐在葡萄地里一起看星星,想想真是不可思議。

    紀海潮一時不知說點什麼,半晌才接了他之前的話頭,輕聲道,「既然部隊那麼苦,為什麼不離開,以你的……轉了業應該也可以過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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