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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1:32:21 作者: 楊逍
他慢慢勾起嘴角,心滿意足,捧著她的臉一點點埋下頭去。
秦朗在黑暗中第一次醒過來時她還枕在他手臂上熟睡,溫軟膩人的身子,安然綿長的呼吸,親密無間的姿勢,他摟緊她,親了親她的額角,無比憐惜地嘆了口氣,再一次沉沉睡過去。
再醒來時,天已微亮,懷中已空。他凝神定目片刻,確定她已不在床上,甚至不在屋中,他驚醒過來猛地坐起,床上、被子上、空氣里都是她的味道,可是,她人已不在。
秦朗腦中冒出無數個念頭,好的,糟的。從椅子上撈過襯衣時一張便條紙從口袋裡掉落。
我們兩清了,到此為止吧。不要再來找我。
冷冰冰的兩行字,一如昨晚她剛看到他時的眼神,讓人從頭涼到腳。可是,她的身體卻需要他,那麼強烈的需要,昨晚他即便喝多了酒有些暈乎乎,仍然清晰地感覺得到,她要他。
秦朗在她的住處流連,他來過一次,自然不是因為好奇。衣櫃裡她的衣服,化妝檯上隨意擺放的瓶瓶罐罐,浴室里的洗漱用品,茶几上攤開的書和水杯里殘留的茶水……重點是,只屬於她一人,很明顯,並無其他男人的痕跡,那麼……
他抬手看表,該歸隊了,應該等不到她回來當面問個清楚。臨走他將自己的毛昵外套留了下來。
到此為止?不,這事光你說了不算。我沒同意,你我之間就不算完。
☆、能不能放了我
紀海潮在酒店樓下等陳正,看見陽光一點一點從雲層里透出,金紅燦爛,漸漸的,目之所極的所有事物都被染透、喚醒,暫新的一天,晴朗亮麗,一切都是全新的。
陳正周一下午的返程航班,於是她破天荒請了一天假,一天半的時間,大致可以將烏魯木齊最著名的景點玩遍。
她甚至準備好了晚上在外過夜,潛意識裡,還是暫時不回公寓的好。
今早天未亮她就離開,當時他還在熟睡。醒來時他們赤身祼體相擁而眠,讓她有一霎那的錯覺,仿佛他們一直如此,每個夜晚,彼此陪伴、彼此溫暖。
海潮。聽見陳正喚自己,她甩開思緒,腳步輕快地笑著迎上前去。
上午在水磨溝風景區遊逛,吃過午飯趕往天山天池,這一片景點眾多,玩得晚了,就在附近找了賓館住下。回房前,與陳正互道晚安,他猶疑半晌欲言又止,終於只在她臉頰上親了親放開了她。
白天那人打了無數通電話,她只瞥一眼便按掉鈴聲,由它自生自滅,倒是陳正開了句玩笑,說又來了,究竟是誰,你就打算一直這麼晾著麼。她有些心虛又堅決地回答,騷擾電話,不管它。
夜深人靜,手機鈴聲又響起,她剛剛入睡,被擾了清夢心裡好不窩火,知道是他打過來的,毫不猶豫抓起電話一陣劈頭蓋臉地吼過去。
「你能不能放了我?求你了!我有男朋友,我們會結婚,不出幾個月就會回深圳去,這樣扯來扯去對你我有什麼好處?只會傷害到其他人,我不是你,我玩不起,放了我,好嗎?」
那頭半晌沒有回音,只聽見沉重混亂的呼吸聲,她以為他不打算開口了,正準備掛斷,他的聲音卻似從一個遙遠的角落幽幽傳來,「放了你?你為什麼不放了我?為什麼又來,為什麼又出現在我眼前……昨晚你怎麼不說放了你……紀海潮,你為什麼不放了我,啊?」
「……昨天,大家都喝了酒……」紀海潮深呼吸一下,用力閉了閉眼,「你放心,從今往後,我絕不會在你眼前出現,即使萬不得已碰上,我會當作不認識你,也請你當我不存在。」
紀海潮這一刻腸子都悔青了,男人原來竟是如此貪得無厭自以為是。
「你說不存在就不存在,要能這麼簡單,我至於三更半夜在你宿舍門口給你打電話?!」秦朗本打算心平氣和跟她好好談談,不料被她幾句話便點燃了怒火。
「你在哪裡?為什麼現在還不回來?馬上回來!」秦朗覺得自己快要氣極敗壞了,真他媽的,老子這是在做什麼,竟然被這丫頭牽著鼻子走。
啪的一聲紀海潮掛斷了電話,隨後關機。你是我什麼人,真可笑,她想,要在我面前做出這副姿態,就做得乾淨利落些,一邊跟別人卿卿我我,一邊扮情聖麼。
她重新躺倒,扯過被子蒙住頭臉,胸囗湧上一陣報復的快意,卻毫無意識地,淚水慢慢從眼角流了出來。
第二天回到市里去著名的二道橋逛街,陳正採購了一大堆民族工藝品和特色食品,說回去分給部門同仁手足。紀海潮笑他,「挺會來事兒的嘛,前途無量。」
陳正一本正經地說,「這是基本的人情世故,工作中要嚴以律人,生活上要悉心關懷,有張有弛,要大棒也要鮮花。」
紀海潮故作認真地點頭,「你一直透徹成熟,知道自己要什麼,有明確的方向,將來必定大有成就。」
陳正訕笑,「取笑我麼?」頓了片刻,又道,「海潮,你真不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麼嗎?」
街道對面有三五一隊巡邏的武警走過,紀海潮目光追隨著那道迷彩綠,轉移話題,「來新疆前,沒想過這裡竟是這樣子,我總是太過理想,幻想著仍是漢唐三十六國時的寬厚大氣。」
「你一直是個理想主義者,萬事萬物皆變化無常,這才是永恆的真理。」陳正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眯起了眼睛。
「可還是不會反感,倒有種殘缺的美,令人心疼的□□直白的真實,就像自己身體上出現了一個疤痕,覺得難看,卻無法因此不愛自己。」紀海潮淡淡道。
陳正心裡咯噔一下,她平淡的語氣里有掩飾不住的眷戀不舍。他們之間,似乎漸漸地越來越親近,有時候默契十足宛如戀人,仿佛回到從前。可是為什麼,他卻感覺她正一點點離自己遠去,被什麼東西一點點拉離自己身邊。
午飯過後回到酒店,她陪他收拾行李,不便隨身攜帶的全部讓酒店負責辦理託運,只拎了小巧的行李箱。
她說送他去機場,他說不用,省得我擔心你一個人回來。臨走他說,我快過生日了,到時候再過來看你。她恍然,隔了幾年,幾乎要忘記他的生日。陳正佯裝不慡,說你不會把我生日給忘了吧,該罰。她呵呵傻笑,說怎麼會,我記得。他說,那好,準備好禮物等我。
紀海潮站在小區門口目送陳正轉身上車,再微笑著與自己揮手告別,仍是一派從容瀟灑。可是,他那麼聰明精細的一個人,又怎麼察覺不到,她和他之間隔開的,已不止幾年的時光。
拿鑰匙開門時,明知道這個點那人不可能出現在這裡,她仍然跟中邪似的左右看了看,確定無人才放心大膽地推門而入,進了屋,環視空無一人的房間,心情卻莫名煩躁起來。
回到自己的小窩,神經一鬆懈,才發現渾身酸痛疲憊,挪進臥室準備先睡一覺再弄點吃的,赫然發現他的外套,而床鋪被子都已收拾得整整齊齊,紀海潮感覺心跳瞬間加快,竟有片刻恍惚他仍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