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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1:32:21 作者: 楊逍
秦朗悶聲不響扒了幾口飯,把盤子一推站了起來,「走吧,我們換一家。」
「幹嘛?」紀海潮疑惑地抬頭。
「既然不喜歡,就換吧。」他抬手招呼服務員。
紀海潮急了,起身攔住他,「菜都上齊了,還換什麼換?」
「那你為什麼不吃?」秦朗目光灼灼,受了委屈似的專注。
「你管我吃不吃,你喜歡,多吃點不就完了!」紀海潮避開他的眼睛,不冷不熱道。
「你到底有沒有良心?要不是因為你,我費勁跑這兒來。」秦朗努力壓低聲音,眼裡卻冒出火星。
紀海潮無言以對,實在不願意在這種地方跟他爭執,何況她感覺那個王曉珈一直在遠遠地朝這邊觀望,下意識里她很不喜歡那個女人,想到自己可能成為她茶餘飯後八卦的對象,心裡便跟吞了蒼蠅似的難受。
她會怎麼說起自己?秦朗的新歡,還是秦朗帶來吃飯的丫頭?
紀海潮有些後悔,今天就不該跟他出來,自己始終不夠堅強,為什麼一看見他,心裡的防線就不由自主坍塌,為什麼她總是拒絕不了。
重新坐下,用小碗給自己盛了一些飯菜,紀海潮抬頭看他,「快吃吧,時間快到了。」
就這一次了。她對自己說。
秦朗卻不動筷子,只看著她吃。紀海潮一開始強忍著不去理他,慢慢吃著吃著不自在起來,低聲問了句,你又怎麼了。秦朗反問道,你怎麼了。
紀海潮喝了口水,掩飾內心紛亂,「沒怎麼,我很好。」
「你在意,是不是?」秦朗身體前傾,雙肘支在桌上,離她很近。
氣息也很近。他身材高而挺拔,這樣的姿勢,對紀海潮而言根本是種侵略,再這樣下去,真要一敗塗地。
她直起身向後靠,努力與他對視,「還讓不讓人吃飯了?要不走吧,反正你也不吃了。」說著便去拿包。
「好啊。」秦朗乾脆地起身。
那邊王曉珈有意無意不時留意著這邊動靜,感覺有點兒奇怪,搞不懂這兩人之間到底什麼情況。說親密吧,除了剛才牽著手,幾乎沒有任何親密舉動,又都沒個笑臉,始終悶悶的。說不親密吧,總覺得似乎有什麼異乎尋常的東西在二人之間流動。
特別是秦朗,很反常,他一向對女孩殷情周到,又幽默風趣,飯桌上總能逗得人咯咯直笑,就她那個表妹,至今對他念念不忘。
可今天對這位,嚴肅得有些過,像在生氣,可那種生氣又透著說不出的與眾不同。
見秦朗招手,王曉珈拿了菜單裊裊婷婷走過來,看一眼桌面,奇道,「喲,還以為你要加菜,怎麼,味道不好?」
「沒有,你家的東西向來一流,今天趕時間,下次來慢慢吃。」秦朗笑道。
「這麼快就走?太不夠意思了吧,老同學好久不見,我沏了壺好茶,過去聊會兒。」王曉珈笑得明媚動人。
「今天真不行,下回吧,讓你老公備好酒菜等著。」秦朗開著玩笑。
王曉珈知道秦朗脾氣,不好再勸,「那行,下回約必須來啊,有人還惦記著你呢。」
「好啊,我做東,跟我女朋友一塊兒請你們。」秦朗說著將錢和單據一併遞給她。
王曉珈愣了愣,隨即訕笑一聲不再多言。女朋友,原來是正牌。
出門時紀海潮深呼吸了幾口,一頓飯吃得真夠費勁。自顧自走到車前,等他開門,回頭卻見那風情萬種的老闆娘仍然低眉垂目跟秦朗說得熱烈,她突然能夠體會夏珊的痛苦。
「那個,她找我聊了會兒同學聚會的事兒。」秦朗走過來拉開車門,眼睛卻盯著她。
紀海潮上了車轉頭沖他道,「關我什麼事兒。」秦朗幫她關上門,莫名其妙地心情極好。
很快到了嬉遊聲場,一個由倉庫改造而成的演出場地,紀海潮曾聽說過這個地方,音樂人所創,為音樂而生,這兩年已成為新□□立音樂的前沿陣地。
只是奇怪秦朗怎麼會知道這裡,她微微偏過頭,那人一身極簡的T慍牛仔,卻穿得氣宇軒昂,格外好看。紀海潮嘆口氣,有人天生被造物主眷顧,帥到禍害人。
秦朗似有感應,轉頭用眼神問她,怎麼了?
紀海潮怔了一下開口道,「這種地方你怎麼找到的?」
秦朗笑道,「你忘了,朝暉做酒吧的。」
除了回家吃飯,他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張朝暉那兒,她喜歡音樂,他便關注得多了,聽到什麼便記在心裡。
現場人很多卻並不喧鬧,站在人群中,能感覺琴聲在空間的每一處遊走,這個場地的音效果然絕佳。而演奏如行雲流水,內斂又質樸,完全不像在表演,倒像是在講訴一段孤獨憂傷的故事。
「這是冬不拉,演奏者叫沙依拉西,哈薩克民間音樂家。」秦朗在她耳邊低聲道。
紀海潮看他一眼,目光中掠過掩飾不住的詫異和欣賞。秦朗沖她笑笑,「做過功課。」
這種民間大師的現場表演極為罕見,能親身體驗一次更是難得的經歷,紀海潮腦中突然閃過片羽吉光,或許他對自己也是有一份真心的,「我還是第一次聽現場,真幸運。」
秦朗看著她,目光溫柔,「部隊上有些少數民族戰友也會,當然不能同這種大師級的表演相比。」
「這回才算真正到過新疆了。」紀海潮無心嘆道。
秦朗臉上明顯僵了一下,隨即恢復過來,若無其事接話,「喜歡就留下來,想看以後多的是機會。」
「開始了。」紀海潮轉移視線,不再與他交談。
刀郎熱瓦普,庫布孜,卡龍琴,冬不拉……六種民間樂器,五位藝術家,或獨奏或彈唱,技藝精湛、美妙絕倫。音樂是很神奇的東西,能讓人遠離塵囂,令人愉悅撫慰人心,能將人們帶入一個從未抵達過的世界。
新疆,這才是我的新疆啊!紀海潮腦中突然冒出這麼一句,心底里某個地方被狠狠擊中,瞬間有電流通遍全身,令她不由自主抬起雙臂抱住了自己。
秦朗問,「你怎麼了?」
她說,「我想哭。」
秦朗伸手攬了她,說,「肩膀借給你,哭吧。」
也許琴聲太過憂傷,也許氣氛太過煽情,又或許是燈光足夠曖昧,紀海潮幾乎沒有猶豫,輕輕靠了上去。
人生總要有些不管不顧放肆而為的時候。這樣千載難逢的音樂,這個她一直放不下的人,這種可能不會再來一次的場景,只有他和她。這一刻,是值得的。
從Livehouse出來,秦朗說陪我去宵夜吧,晩飯沒吃飽,餓了。
話音未落手機鈴便響起。魏彬在電話那頭幾乎吼起來,「你小子幹嘛呢,要哥幾個輪番請啊,大伙兒都是就你的時間才今天聚,還不過來!」
「知道了。」秦朗按了電話翻看來電顯示,好幾個未接,他轉過頭,「一起去吧,都是你認識的,未東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