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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1:32:21 作者: 楊逍
傅心芸本來心中有事,正想趁秦遠山不在跟兒子好好談談,卻聽他前兩句還算正經,後兩句又開始胡縐,便也忍不住笑,「就你貧!這麼大了也沒個正經。」
秦朗趁熱打鐵,「媽,我爸他昨晚拉著您的手,在您床邊趴了一晚,都那麼大年紀了,真怕他累壞,可怎麼勸都不聽!」
他不遺餘力地為父親邀功請賞,其實心底里那點用心,可能此時他自己都沒意識到。
傅心芸聽了果然心情大好,說把床搖起來,我要起身坐坐。
剛安頓好,夏珊便擰著兩個保溫盒進來,盒裡裝的排骨粥和素菜餃子,說都是一大早現做的,還熱騰騰冒著氣兒,秦朗也一塊來吃點。
秦朗說你們吃我不餓,便一旁自顧自擺弄手機去了。
傅心芸吃完一小碗排骨粥,靠在厚軟的墊枕上與夏珊閒聊家常,說,「小珊,你媽媽這排骨粥熬得又糯又香,一會兒我還得再吃一碗。」
夏珊笑答,「那太好了,您愛吃,明兒再煮些給您送過來。」
傅心芸又夸夏珊不僅知書達禮還會照顧人,誰娶了你誰有福。接著便開始有意無意嘆氣,說秦朗你這孩子怎麼就這麼不爭氣,眼看三十多歲的人了,正經女朋友也沒一個,難道想一輩子不結婚啊。
秦朗不知怎麼聽著就有些心虛,只當不在意地答道,「媽您別著急呀,時侯到了我一定給您把媳婦兒帶回來。」
傅心芸卻不緊不慢地接話,「聽你夏伯母說,前天晚上住他們家那姑娘是你給送回來的?」
秦朗愣了一下,答,「是,一幫朋友去酒吧玩,正好順道就送回來了。」
「順道?也不見你回家啊?況且要說順道,她應該跟小珊一起回來才是吧。」
傅心芸說得輕描淡寫,秦朗卻覺得心驚肉跳。
他看一眼夏珊,後者無辜地挑了挑眉,一臉複雜的情緒夾雜著尷尬。
傳心芸又似不在意地閒話,「聽說這姑娘讀過些書,有些才華,可惜母親去世得早,又出生小家小戶,性格難免不穩重,這樣的姑娘易生是非,秦朗,你可別去招惹啊。」
夏珊轉頭見秦朗已微變了臉色,忙道,「伯母,紀海潮是我公司同事,是個好女孩兒,不然我也不會帶回家裡住,我爸媽都挺喜歡她的。」
傅心芸對夏珊笑了笑,「我知道,可你媽媽說你不是已把這姑娘介紹給未東了嗎,怎麼又跟秦朗扯上了。」
夏珊正想解釋,卻聽見秦朗低聲說了句,「媽,跟那姑娘沒關係,是我……」
傅心芸怔了一下,「 什麼意思?」
「媽,人已經走了,您就別操那心了,好好休息吧。」 秦朗突然覺得心裡堵得難受,聲音里是掩飾不住的消沉。
「秦朗,媽只是想提醒你,你也不小了,別走彎路。」傅心芸只能隱晦地暗示。
「我出去抽根煙。」 秦朗起身,再待下去他擔心還能不能控制住自己。
知子莫若母。傅心芸有些不敢相信,秦朗還當真看上那姑娘啦?
她不過想敲打敲打他,她知道那姑娘今天走了。可沒想到,一提到那姑娘秦朗竟是這副樣子。
昨天在花園裡碰到夏珊母親,七聊八聊就說起這姑娘,當時聽說這事兒只不甚在意地應了句,現在的年輕人啊今天這個明天那個搞不懂。
晚上夏珊來家裡,不知怎麼她就鬼使神差地問了聲這姑娘哪兒人啊。湖南,湘西人。她看著夏珊口中吐出那幾個字,感覺腦子裡響了一下,之後夏珊再說什麼好似都聽不到了。
然後她就這樣恍恍惚惚坐在電視機前半響。後來秦遠山叫她回房睡去,她轉頭看他一眼,往事就那樣呼啦啦地全跑了出來。
她看到秦遠山年輕時的樣子,那麼高大英俊,她第一眼就喜歡上了。他們經人介紹相識,一個是年輕有為前途無量的陸戰軍官,一個是文工團漂亮優雅的舞蹈演員。人們都說佳偶天成,一對璧人。
他坦承自已愛過另一個女人,又說那都是過去的事兒了。誰能沒點過去呢,何況他是這麼優秀的男人。她並不放在心上。
可是,慢慢地,當年那場沸沸揚揚的戀情傳到了她的耳中。原來如此。當時她心裡盤旋著這幾個字,網一樣縛住了她,讓她呼吸困難喘不過氣。
原來他曾那樣不顧一切地愛過。一個多情的湘西女子。明知沒有結果,仍全身心地投入,落得被捨棄的下場也無怨無悔。
再過幾年。那一天他枯坐在書房的沙發上,很久很久沒動,她納悶,走過去,看見他手裡緊緊捏著一個人的照片,竟在默默流淚。他說,她死了。然後那樣一個強悍的男人,開始泣不成聲。
原來他從來不曾忘記。那場轟轟烈烈的愛情,那個曾狠狠傷過他心的湘西女子。
她掩飾不住自己的痛苦和嫉恨。照片中是那樣一個美麗不羈的女人,只淺淺笑著,卻好似眼角眉梢都蘊著濃濃情意。
早聽說湘女多情,當年八千湘女進新疆,留下多少浪漫傳奇的故事。而這個女人,即便死去,仍然可以輕易奪走她丈夫的心。
那些往事一樁樁一件件地撞擊著她的心臟,熬到半夜,她無法呼吸,痛苦不已,終於撐不住。
而現在,她的兒子,她唯一的兒子,卻以那樣的方式告訴自己,他也看上了那樣一個女人。
秦朗坐在走廊里眼望著腳尖發呆。是的,她已經走了,結束了。可他終於也知道自己是真喜歡上她了。他可以甜言蜜語地哄她,卻騙不了自己的心。
母親說那些話時波瀾不興,應該不過就是想警告他。可他就受不了了,說她的不好,他忽然就受不了了。
他在醫院裡陪了母親一整天,可他都不知道自己那一天是怎麼過來的。
他想起跟她看的那場電影。白日焰火。原來是這個意思,白日裡燃起的焰火,根本看不見它的美麗,純屬多餘,沒有意義。
「秦朗,如果她沒走,你要怎麼辦?」 傅心芸左思右想,仍然有些回不過神來,後來又情不自禁地追問。
「媽,沒有如果,您別逼我了。」秦朗平靜地看著母親。
「秦朗,趕緊找個女朋友吧,給你介紹對象的都快踩破我們家門檻了……哎,小珊多好的姑娘,你就不考慮一下?」趁夏珊不在,傳心芸這樣說。
「我跟夏珊絕不可能,這事兒您可別瞎摻和,免得以後兩家沒法相處。」秦朗斬釘截鐵。
「那你就去相親,我那兒存了一大打照片了。」傅心芸想,打鐵要趁熱,不然這一年拖一年的,她什麼時候才能抱上孫子啊。
「隨便吧,我聽您安排。」秦朗隨口應下,相親?相親能相出一個讓我喜歡一輩子的姑娘嗎,如果可以,倒也不妨試試。
晚上秦遠山來了,傅心芸挺意外,明天不就出院了麼,還來做什麼。
秦遠山一見到秦朗那張臉,就知道事情不妙,卻也只能勸他,長痛不如短痛,就算為那姑娘好,與其以後感情深了再分開痛苦,不如現在斷個徹底,也不致於耽誤人家。既然沒有結果,就乾脆放棄,不要歩自己的後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