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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1:32:21 作者: 楊逍
    其實她完全能想像,秦朗交往過的女人會是什麼樣,他不單單是個前特種兵現武警中隊長那麼簡單。

    來的第一個晚上她就知道,夏珊的那些發小、手足、朋友,沒有一個是普通人。那一屋子的人,只有自己是個異類。

    他們都有優越的出生和家世,有父輩的庇蔭,相互間盤根錯節的關係,所謂的紅二代,□□。

    但是,海潮不是一個對自己不甚了解的事物抱有成見的人。她對他們沒有任何成見。或許因為她跟夏珊是朋友,又或者她天生的疏離氣質。他們是誰,跟她又有什麼相干呢。

    而秦朗,從第一次見面就讓她另眼相看。本來可以做一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偏偏跑去當兵,還是個又苦又危險的職業特種兵。

    她無論先天後天都對軍人情有獨鍾,遇見秦朗這樣的,她就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但她仍然清醒,他和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們不會有結果。

    所以,秦朗,我喜歡你,但我不會告訴你。

    秦朗回過神來,懊悔不已,一不小心又著了這丫頭的道,「忘了,對我而言,她們都一個樣,想不起來了。」他開始打太極,想矇混過關。

    紀海潮笑了笑,突然想問,那白雪呢?在你眼裡,她又是什麼樣子的?

    當然她沒有問出口,事實上她一直覺得這種試圖探究男人過往感情經歷的行為實在無聊之極。

    她搖搖頭將自己冒出的那點念頭打壓下去。

    同時心底里長糙似地冒出另一個念頭-明天以後,我是不是也就成了那很多女人中的一個,模糊了樣子,再想不起來了。

    她按熄手中的煙,望向窗外,眼裡儘是清冷的憂鬱,「我跟你不一樣,生命中遇到過的人,可能會一直記得。」

    她的眼神讓秦朗有些不適應,我說錯什麼了嗎?

    他想開口解釋,卻聽見她似自言自語,「十二歲那年,老家縣城發大水,很嚴重的那種,會死人會家破人亡的那種……到處都是水,房子被淹了,找不到家,也找不到爸爸媽媽……」

    她仿佛陷入回憶,停幾秒又開口,「我暈倒在水裡,以為自己會那樣死去……後來,發現自己被人抱著,很安全很溫暖,當時我就想,要能永遠這麼躺在他懷裡不醒來多好,他是個很年輕的軍人,很帥氣,聲音很好聽,看見他的第一眼,我就……」

    「從那之後,就再也沒有忘記過,有時候走在大街上,看到一個穿軍裝的背影,會忍不住跟隨半天,心想是不是他,是不是他!

    有一次我喝多了酒,有點昏了頭,竟然追著一位軍官叫哥哥,把那軍官窘得,臉都紅了,我纏著人家不放,最後還是被同事硬拖走了。」

    紀海潮說著咯咯直笑,眼睛裡卻浮滿水光,她轉頭看著秦朗,笑容斂去,說,「秦朗,我就是這樣,十二歲遇到他,喜歡上了,就一直記得,直到現在。」

    那麼,我要記你多久?十年,二十年,還是一生?

    秦朗一直沉默,終於漸漸變了臉色,心裡不知什麼滋味。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原來,她靠在自己懷裡無意識喊的那聲哥哥,竟然是這樣。也是一個軍人,所以,我其實不過是……

    他突然覺得好笑,於是就笑了起來。

    「紀海潮,」他的聲音又低又啞,尾音拖著,仿佛疲了累了,又像在開著玩笑,「知不知道,你這樣跟一個男人傾訴對另一個男人戀戀不忘的感情,讓人很受傷啊,你就不顧及一下我的感受嗎?」說著他端起酒杯,脖子一仰,一大口花雕灌了下去。

    所以,多少他還是介意的吧,紀海潮心裡竟隱隱生起點殘忍的快意,那點惡念起了頭,竟似剎不住,仿佛那些深埋心底無法對他說出的愛只有這樣才能獲得釋放。

    著了魔似的,她借著酒意牢牢盯著他,仿佛挑釁道,「秦朗,還有呢?還有很多,你想聽不想聽?想不想聽?」

    秦朗發現,有時候一句話她會重複兩遍,好像小孩子一樣在追討什麼東西。又霸道又幼稚。

    「你醉了,別再喝酒!喝茶吧,我叫人給你做碗醒酒湯。」他岔開話題,再這樣由著她說下去,一會兒自己就得瘋掉。

    「我沒醉,不需要什麼醒酒湯,我現在清醒不過……秦朗……,」她聲音低下去,叫了他的名字,卻不再往下說。

    她突然心裡難過,我在做什麼?到底在做什麼。那點不值一提的快意根本抵擋不了她內心的憂傷。

    明天以後,便再也見不到他。

    秦朗自顧自叫來服務員,吩咐幾句,然後轉頭靜靜看她,「紀海潮,過去的事情我很少會去想,特別是感情的事兒,因為沒有意義,我更喜歡向前看。」

    他頓了一下,終於說,「 我喜歡你。」

    他打定主意,他知道女孩們都愛聽,如果你也是要聽這個,我說給你聽便是。

    如此波瀾不驚。紀海潮愣了半響,而後滿不在乎地拿起酒杯喝下一口,答非所問,「知道我為什麼去阿富汗嗎?」

    秦朗搖頭,只心道,原來她想聽的不是這個。

    「大四那年冬天,陳正走了,去了美國,到現在我們分開已經4年……當時我就想不如找個地方死了的好,於是寒假就去了阿富汗,我曾那麼愛他,以為他會一直照顧我……我只有他,媽媽去世,爸爸不要我,我只有他……可是他也不要我了……陳正,他不要我了……」

    那姑娘抱住自己縮在椅子裡,縮成可憐的一團,眼裡儘是令人心碎的脆弱。

    秦朗看著她,心口像堵了塊大石頭,難受得恨不能剖開胸膛,把心掏出來才痛快。

    「紀海潮,你夠狠,真狠。」他低低道,卻再無他話。

    她抬起頭,聲音低弱,「秦朗,我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你,我們彼此並不了解。人人都有很多過往,你說你不會記起曾經遇到過的人,而我,會記得每一次相遇,那些都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會記很久。所以,你會遺忘而我會銘記,我們之間其實並不對等。」

    是的,他很快會遺忘,而她,可能要記一輩子。

    他啞著嗓子開口,「我們之間是不對等,我活了三十多年,交往過很多女孩,可惜既沒有一個跟我經歷過生死至今仍念念不忘的初戀,也沒有過一個分開4年還能讓我大聲喊出名字的前女友……紀海潮,你永遠偏激又清醒,世上哪有那麼多公平對等的事!」

    秦朗覺得胸口燃了一團火,燒得他渾身難受,他起身粗暴地推開椅子,兩步走到她面前,不顧她驚駭的表情,拉起她按進懷裡便狠狠吻了下去。

    他的氣息滅頂而來,紀海潮本能地掙扎,他卻用力箍得更緊,舌頭隨即霸道地侵入,攪纏、追逐、吮吸,不容她半分躲閃,最後她被逼得只剩下喘息的份兒,雙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角,身體靠在他身上脫了力,她只覺得四周都是他,被他的味道緊緊包裹,她陶醉在他唇舌的觸感之中,繾綣纏綿,誘人深入,於是她主動去追尋他的,一下一下吮吸醉人的滋味,伴隨著心臟的跳動,覺得自己靈魂出了竅就要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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