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2023-09-25 01:32:21 作者: 楊逍
他還注意到,她有時候會拿出一個厚厚的筆記本,神情認真專注地記著什麼。問她,只笑答,胡塗亂寫。
他就開玩笑,「少女的秘密嗎?」
這時候,她會望望天,而後俏皮瞥他一眼:不可說,不可說。他只覺怦然心動。
烏魯木齊這幾日天氣晴好,中午時分更暖如夏日。
紀海潮脫了外套,只穿了件修身短T加半身長裙,站在古樸的寺院天井仰頭看翹角飛檐,和煦湛亮的陽光從潤藍天空灑在身上,微風不時撩起長發,一絲一縷輕柔飄飛。
沈未東有些艱難地挪開視線。
紀海潮很奇怪,「我有個疑問,為什麼這座清真寺的建築風格是中原漢民族的磚木結構和琉璃瓦頂?」
沈未東答不上來。她說,「你這個導遊沒做好功課,以後去深圳不准說認識我。」
他大笑,「我回去一定翻遍古文典籍把這百年之謎給解了,不然哪天到了深圳沒人搭理就只能流落街頭了。」
兩人坐在寺門外的路邊攤吃饢餅拉條,紀海潮又從旁邊水果攤販那裡買了馬□□葡萄,找老闆討了點清水沖沖就吃起來。
沈未東說你不怕鬧肚子。她說,「習慣了,沒事,你不敢吃?」
他接過,」不乾不淨,吃了沒病,我要病了你可不能不管我。」
紀海潮就笑,」好啊,我會負責的。」
沈未東別過臉,轉移話題,」還想去哪兒,時間還早。」
紀海潮明顯怔了怔,說這時候去看一眼天池還來得及嗎。
沈未東覺得那神情像在訣別,就像以後都不會再來了。這姑娘今天心事重重,蒼白疲憊,一坐上車就望著窗外出神,他隱隱覺得跟秦朗有關,卻問不出口。
他認識秦朗好多年了,他敬重他,欣賞他,又小他兩三歲,他叫他一聲哥。
秦朗是個浪子,一個眼神幾句挑逗就能讓女孩們神魂顛倒,但又從不對女孩兒上心,換了一個又一個。
可是,他也知道這樣的浪子一旦動了真格兒的,便是天雷地火在劫難逃。
紀海潮是個異數,跟之前秦朗身邊的那些女孩兒都不一樣,他不清楚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到了哪一步,不過她明天就離開,再暗潮洶湧也折騰不起什麼風浪了吧。
天池離市區開車來回也就三、四個鐘頭,他們吃過東西便直奔天池而去。
秦朗此時已在四海酒吧附近停車,他根本沒意識到就在不久前他已與紀海潮擦肩而過,二人背道而馳,越離越遠。
他只在想她現在人在哪裡了,什麼時候能見到她,如果他知道她上了沈未東的車倆人要去共游天池,估計會立馬一拳把車身砸個大窟窿。
秦朗面無表情地走進四海酒吧,張朝暉和他老婆韓靜正笑呵呵地舉著一張彩色B超圖左瞄右看,見秦朗這個點兒過來不由奇道,「喲,今兒這麼早收工,來來,看看我兒子,瞧這鼻子眼睛長得,太他媽像我了,真帥啊!」
韓靜捶他一下,「誰說就是兒子啦,可能是個閨女,不許重男輕女啊。」
「閨女好,閨女跟爹親,我都喜歡,呵呵!」張朝暉討好地沖他老婆傻笑。
秦朗看著他搖頭,抖抖B超照,「朝暉,我覺得這孩子比你好看多啦,像韓靜。」
張朝暉奪過照片,瞥他一眼,「嘿,叫嫂子!」
秦朗不以為然,「得了吧你,大我幾天啦,你也不問韓靜樂不樂意,就不怕把人一如花似玉的美人給叫老了?是吧,韓靜。」
韓靜眉開眼笑,說「秦朗,你這張嘴天生會哄人,難怪桃花太旺,唉,聽朝暉說你跟一姑娘,叫什麼來著,紀……瞧我這記性,真是一孕傻三年……」
「紀海潮。」 秦朗垂目。
「看吧,一提那姑娘這小子就變純情少男了!」張朝暉不失時機地調侃。
「好事兒啊,也該收收心正經找個人啦!動作快點過兩年都能整出個娃來了,要是正好一男一女,咱還能攀個親,怎樣?」韓靜快人快語,倒說得秦朗尷尬無話了。
張朝暉樂得嘴角直抽,笑夠了突然問,「哎,怎麼就你一人,那姑娘呢?」
秦朗頓時臉黑了一圈聲音暗了八度,「不知道,我跟她說7點在這兒等,人家沒說會來。」
張朝暉瞪著他不敢相信,「你小子那麼些手段都不好使?她拒絕你了?」
「昨天我們一塊兒還挺好,今天打電話就不對勁了。」秦朗怏怏道。
「女人的直覺啊,」八卦的天性令韓靜忍不住猜測,「她昨晚跟你分手後一定遇到事兒了。」
誰說八卦無用?八卦有時候根本就是正解。
秦朗腦海瞬間跳出夏珊沈未東的名字,她最有可能接觸的只有這兩人。
秦朗終於覺得碰上她後自己有些不正常的腦子算是恢復了點。
他拿出手機,翻出夏珊的號碼一鍵按出去,一秒後又掛斷,我還是不正常。他揣回電話輕呼了口氣,再等等,再等等她就來了。
其實紀海潮本沒打算要來游天池,她已見識過長白山天池的純淨,曾抵達亞丁四五千米海撥高的糙場,為那些翡翠般碧綠的海子驚艷過,也曾在雲南梅里的深山峽谷中領略過冰湖的美。而天山天池名聲在外,太過熱門,遊人如織,反失了那份自然的味道。
只是,她覺得自己這趟新疆之行到目前為止實在有些跑題得厲害。
在景區粗略轉了一圈,和沈未東各自裹了租來的大衣抱膝坐在天池邊的小徑上,山上氣溫比起巿區來低了不止十度,空氣凜洌異常,令人清醒。
沈未東撿了顆石子在手裡拋上拋下,「這就是傳說中的瑤池,會不會覺得有點失望?」
漸漸暗下來的天光讓水波粼粼的池面顯得極不真實,紀海潮眯著眼,微笑著卻神色迷茫,「還好,尤其是這一刻,挺美的,其實所有景點都一樣,熱起來就得付出代價,我沒有什麼期望,所以無所謂失望,小時候看神話故事倒是嚮往過,以為這裡就是世界盡頭,夢幻仙境,亘古不變。」
「相對於生命而言,倒稱得上亘古不變,有一天等我們都老去,死亡,甚至灰飛煙滅,它還會繼續存在。」
「是啊,唯一經得起時間考驗的,也只有自然的力量了。」
「人的一生只有短短几十年,不過滄海一粟,我們的悲歡其實渺小得可憐,所以我覺得,沒什麼放不開過不去的。」沈未東把石子拋向遠處,像一個隱喻。
紀海潮忍不住道,「未東,我發現你有同齡人中少有的通透豁達,你的思想比外表成熟很多。」
沈未東開懷大笑,「讀初中時就有老師這樣評價我,說我少見的成熟早慧。」
「但卻不世故,你真誠坦蕩,活得灑脫,有君子之風,能與你成為朋友是件幸運的事。」紀海潮毫不吝嗇溢美之辭。
「謝謝,你能把我當朋友,我很高興。」朋友,我們註定只能是朋友吧,沈未東嘴角浮出一絲幾不可見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