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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1:30:42 作者: 木查
    衛生委員是個女孩子,叫於清眠,說話輕聲細語,戚菏看著她都會不好意思。她指了指教室一側的窗戶,道:「你和顧惟星擦窗戶好了,我們女生都夠不著。」

    戚菏應一聲,轉身去辦公室拿報紙。回來時見於清眠正靠著窗口和顧惟星說話,顧惟星攥緊手裡的白布,指尖紅紅的,恨不得把布料掐破。

    他們說話聲音太小,戚菏走近才聽了個大概,是在討論明天考試的事兒,大部分都是於清眠在說,顧惟星偶爾答一兩句。

    戚菏饒有興致地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顧惟星這怕生的毛病,好像比以前好上了許多。雖然還是會緊張,至少不會嚇得小臉煞白,見人就逃。他頗有一種吾家有弟初長成的感覺,甚是欣慰。可不知怎的,心裡有另一種矛盾的情緒,壓得他不太舒坦,他說不出那是什麼,只覺得眼前的畫面看久了有些刺眼。

    火紅的夕陽映上顧惟星的臉頰,戚菏起身揮著手裡的報紙,道:「顧惟星,快來擦窗戶。」

    顧惟星靦腆地對於清眠笑笑,從戚菏手裡接過報紙,認真地擦起窗戶來。他先用蘸水的白布擦一次,再用廢報紙擦第二遍,沾滿污漬的窗戶變得透亮乾淨,映著夕陽餘暉,閃閃發光。倒是戚菏一直心不在焉,消極怠工準備矇混過關。

    窗戶還剩上半邊比較高的地方沒擦到,戚菏搬來一張桌子,自己站上去,示意顧惟星扶好他。他拿著舊報紙一通亂揮,手撐著窗沿跟雜耍似的,顧惟星看得膽戰心驚,扶著他喊:「你小心一點兒。」

    戚菏沒在意,窗戶的另一邊是走廊,要真摔下去也不至於一命嗚呼,顧惟星只好小心扶著,生怕他摔下來。

    戚菏用完一疊報紙,兩個窗戶也勉強擦完,他「啪啦」一聲關上窗,只聽顧惟星「啊」地叫喚一聲,忙蹲**查看。

    顧惟星還抱著他的腿,額頭上沾著幾點鐵鏽,眼睛紅紅的,馬上要淌出淚來。戚菏扔掉手裡的報紙,抬手勾住顧惟星的下巴,後者仰起臉,額頭上紅了一片。

    這排窗戶有些年頭了,窗戶上的細小零件全都生了鏽,戚菏剛剛關窗戶的動靜又大,有個鬆動的釘子順著掉了下來,正好砸顧惟星額頭上。偏偏他還顧著要扶住戚菏,手抱著沒有松,只皺著眉頭狂眨眼。

    戚菏蹲在桌子上仔細檢查顧惟星額頭上的傷,他輕輕用指腹抹去鐵鏽,還好沒出血,只是這一片紅也夠他愧疚了。顧惟星皮膚白,軍訓完曬黑的膚色也恢復得差不多了,這一片紅掛在腦門上,相當扎眼。

    顧惟星眼裡泛著淚花,伸手想要揉眼睛,被戚菏一下兒拍開了。戚菏手指撫上他泛紅的右眼,小心吹了吹,問:「眼睛裡進東西了?」

    顧惟星本想點頭,奈何腦袋被戚菏按住,便小聲道:「嗯。」

    那聲音里滿腔委屈,戚菏覺得心臟如火車碾過,喉嚨口發緊般難受。他小心檢查顧惟星的眼睛,呼呼吹著想讓對方好受一些,顧惟星豆大的淚珠往下掉,終於眨著眼將鐵鏽眨了出來。

    顧惟星自覺沒那麼難受了,又想伸手揉,戚菏一把按住,問:「再眨眨,還難受我們就去醫院。」

    顧惟星已經緩過來了,只是眼睛還泛著紅,他鬆開戚菏的手,覺得剛才的一舉一動都難為情,別過臉去不再理會戚菏。

    戚菏從桌子上跳下來,顧惟星已經跑著拐出教室門,他心裡莫名煩躁,把書包背在肩上,又拽上顧惟星的書包,邊往教室外跑邊喊:「於清眠,窗戶擦好了,我和顧惟星先走了。」

    顧惟星蹲在學校的花壇邊,他覺得自己有些奇怪。他和戚菏一起長大,小時候連洗浴盆都能共用一個,怎麼對方幫他吹吹眼睛,他就覺得緊張和彆扭呢?

    花壇里的月季凋零了大半,顧惟星捏著有些枯萎的花瓣,心裡七上八下,他想起戚菏送給他的那朵月季,他把花瓣夾在字典里,想要做成書籤標本。遠遠望見戚菏朝他走來,在夕陽下笑得那般真切:「星星,別生氣了,請你吃抹茶蛋糕。」

    顧惟星想,他好像有點明白女孩子們見到戚菏便臉紅的心情了。

    第二天正式考試,顧惟星和戚菏都留在本班考,只不過中間隔著其他幾個同學。戚菏前一天晚上突擊背語文課文,凌晨才躺下,早晨顧惟星叫他,廢了好大勁兒才把人從床上拉起來。

    不過還算有成效,顧惟星上學路上抽背的內容,戚菏答得一字不差。這次倆人都在進校門前別好了校牌,面帶兇相的教導主任沒再攔他們,倆人去小賣部買了冰酸奶,吸溜著進教室。

    譚想坐在戚菏前面,大爺似的撐著腿,捧一本語文書愁眉苦臉,見戚菏走過來忙道:「你背課文了嗎?」

    戚菏點點頭,笑得有些得意,他現在每句古詩詞都爛熟於心,就是黑眼圈都點兒深重。譚想更愁了:「怎麼連你也好好學習了呀!」

    戚菏一拍他腦袋,這小子可會冤枉人,他最近別提多熱愛學習了:「因為不想和你同流合污唄。」

    倆人你一句我一句差點打起來,還好監考老師進來得及時,才避免一場戰火。

    因為要寫作文,語文考試的時間是最長的,占據整個上午。作文內容是「十年後的你」,戚菏看著牆上的掛鍾直撓頭,他餓著肚子想作文,在草稿紙上瞎劃拉,不知如何下筆。

    十年,是一字開頭向二字開頭的分水嶺,十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十年可以發生翻天覆地的巨變,又好像什麼都沒變。十年前的戚菏、顧惟星一起咬著棒棒糖數天上的星星,十年後的他們坐在同一考場邊喝酸奶邊想作文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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