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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0:50:22 作者: 南方赤火
    林玉嬋窘迫:「我不是點頭……」

    「要出聲。」

    她抿了下嘴唇,小聲說:「我們不結束。一直好下去。除非……」

    蘇敏官看著她的眼睛,無聲催促。

    她只好將那難以啟齒的條款翻譯成正常語言,更輕的聲音,說:「除非我不想跟你好了。」

    「還有呢?」

    林玉嬋一怔。還有什麼呀?

    「還有,」蘇敏官嘴唇貼在她耳邊,聲音有些沙啞,一字字說得很快,仿佛心裡已排演過多次,「這是保密合同,除了最可信的朋友,不要告訴別人。還有……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約定,不涉及資產和商鋪,誰也不許……」

    他頓了頓,臉頰微熱,腆著臉說完,「……不許錢色交易。」

    這種不倫不類的關係實在難以下定義,他只能靠著自己的一點常識和想像,構築幾條安全的邊界。他像個半瓶子晃蕩的探險家,跌跌撞撞地摸索著舉世不容的規則。

    林玉嬋扭過臉,笑了好久,不甘示弱地加條款:「合約存續期間,不許跟別人好,不許接待媒人。」

    「不會。」他立刻說,「只要林姑娘不斷約,我就只有你一個。」

    沉默片刻,又說:「即使你斷約,也不會有別人。」

    林玉嬋掩住他嘴。

    太重的承諾,她擔不起。

    雖然很喜歡聽。

    蘇敏官也就不再多言。他閉上眼,合起眸子裡的無聲懇求。

    但是手中沒放開她。過了很久很久,聽她侷促微笑:「明日還有商會例會……」

    蘇敏官低聲笑,捻捻她耳朵。

    慣常的怕羞小藉口。不過這一次,他一點也不焦躁。

    倒計時沒有了。他有的是耐心。

    「阿妹,」他閒聊般的說,「床腳的皮包,給你的續約禮物。」

    大奸商今天真是累得昏頭,接二連三給她送大禮包。

    林玉嬋早就注意到了蘇敏官隨身帶的那個皮包。不是他自己的,貌似是高端洋貨,里里外外密封性很好,只濕了外面的邊角。

    再翻過來,皮面上端端正正,嵌了一枚烏黑的鉛彈。鉛彈入水,早就沒了溫度,結實的皮面並未燒焦,只是被衝撞出放射性的紋路,

    林玉嬋倒抽一口氣。

    即便是在泅水跑路的危機時刻,蘇敏官也沒把它丟掉,可見重視。

    她知道裡面肯定是要緊物件,是他今晚翻天覆地的見證。

    但她沒打開,而是將皮包放進柜子里,溫柔摸摸他頭頂。

    「今天太晚,明天再看。」

    蘇敏官一怔,撒嬌似的央求:「打開嘛,有好玩東西。」

    林玉嬋可不會什麼都順著他。她板起臉,拿出女朋友的范兒,恃寵生驕地教訓人。

    「既然你很希望我管著你,」她說,「那我問你,你把自己弄到拿皮包擋子彈的地步,是不是有點太不像話了?」

    蘇敏官的笑意凝固。

    「不僅不像話,簡直缺德。」林玉嬋說,「只要有一個環節出岔子,你讓我怎麼辦,讓整個義興船行怎麼辦?」

    「我不是好好的在這裡嗎?」蘇敏官熟練地跟她槓,無奈地搖搖頭,「好啦,欠你一次聽戲,以後補上……」

    「你明明聽到了戲班子的暗號,」林玉嬋捂上他那張巧舌如簧的嘴,壓低聲音,「明明知道我們在尋你!」

    「是,我可以假裝合作,用假簽名騙得脫身。我也可以跟戲班子對上暗號,等著兄弟們將我安全救回。」蘇敏官在她手底下理直氣壯,「但若是那樣,洋商不用付出任何代價,日後他們依然還會故技重施。如果我遇事只會逃跑,他們會變本加厲地欺壓我。」

    「可是我很擔心。」她撇過頭,聲音澀澀的,「我聽到那一排槍響的時候,我都不敢想,那船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下次不要著急尋我,就聽不到槍響啦。」

    意思很明顯:我錯了,下次還敢。

    蘇敏官閉著眼睛,吊兒郎當說完,才聽出近在咫尺的呼吸聲有異。睜開眼,看到一雙紅紅的眼圈,眸子裡盛著生硬的憤怒,深深看進去,又是藏不住的心疼。

    他收了輕浮的神色,輕輕嘆口氣。

    「是我不對。」

    她不依不饒,指出:「你剛剛答應的,不許單方面毀約。」

    「以後我會膽小一些。」

    他眉目溫順,被疲倦和劫後餘生的興奮感夾擊,吐字已有些含糊,順從得不像話。

    林玉嬋不再多說,輕撫他額頭,讓他睡。

    她自己下樓,打水洗漱。

    午夜已過,不能出門,在這裡對付一晚再說。

    客房卻反常地閂著。裡面傳來輕微的鼾聲。

    林玉嬋這才想起,蘇敏官早先似乎提過,誠叔帶幾個老兄弟,這幾日進城辦點事。

    ……他也不提醒一下!

    否則她剛才跟著義興收工的大哥們一起走了!

    她只能又上樓,看看蘇敏官自己的單人榻。雖然只五尺來寬,但跟膠囊船艙里那一塊窄木板相比,寬闊得像五百平米大床。

    床上那人剛剛死裡逃生,心力交瘁,全身酸痛,戰鬥力接近於零。

    林玉嬋猶豫了那麼一秒鐘,回身鎖門,不客氣地打開蘇敏官的衣櫥,找身睡袍換上,然後爬上榻,劃一塊地方,大大方方躺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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