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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0:47:08 作者: 風間雲漪
百姓們終於安靜了下來,他們不再吵鬧,而是靜靜地在外堂,認真地聽起審來。
徐縣令微微擦了擦額上的冷汗,這群百姓平日看著還好,可自平江發生水患以來,他們的身心都受到了極大的煎熬,若方才一個沒處理就很可能發生爆動,那可就遭了。
還好,還好江雲漪肯出來說話,否則他這個小縣令也就不用當了!
「既然已經安靜下來,徐大人你還等什麼,審吧。也讓百姓們好好看看他們如此維護的雅齋其實並沒有他們想像中那麼好。」
柳成的臉上已經沒有了笑顏,但聲音卻越加的陰沉狂肆,陰鷙的眸子閃著幽暗的光芒,讓人只看一眼就不敢再看第二眼。
「堂下之人可是雅齋二東家段景之?」
徐縣令被這麼一打斷一時還沒轉過神,聽到柳監察的催促忙將驚堂木一敲,沉聲喝道。
經外堂的百姓一鬧,徐縣令知道雅齋之事必須謹慎處理,否則很可能引發民變,到時本就因水患而心神浮動的百姓們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瘋狂的舉動來呢。
「是!」
段景之臉色非常差,他唇角乾裂,眸光有一些呆滯,行動也極為不便,聲音很沙啞,細細一聽還可以聽出他聲音里的絕望。
方才外堂鬧出那麼大的動靜,他好似沒有半點察覺,直至徐縣令問話,他才很機械地應了一聲,然後便閉口不言。
江雲漪料想段景之的情況很不好,可她沒想到會這麼不好。這哪裡還是那個意氣風發,少年得志的段景之。
不過短短數日牢獄之災就將段景之的意識給徹底打垮了,他再也不復從前的鎮定,因為屬於段景之的靈魂已經被剝奪了。
眼前這個人還是她認識的段景之麼?江雲漪心痛地看著他,眼眶不禁紅了起來。
「那好,本官現在問你,對於半夏莊參加呂員外喜宴的村民指認你雅齋茶點有毒,以致他們中毒,甚至有人身亡一事,你有何話要說麼?」
徐縣令雖然也看出段景之的不對勁,可這個時侯他卻沒法停下來不審。
他自接手此案後,就一直在看相關的卷宗,根本還沒來得及去看人犯就被趕鴨子上架親審此案了,哪想得到段景之會變成這個樣子。
印象中的段景之算得上是一名儒商,在安雲那邊迅速掘起成為商界的新秀,一直備受好評。
有誰能想到不過短短數月,他就成了這副模樣?
「我,我,我認罪!我認罪!大人,我認罪!是我,是我,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做的!大人,你定我的罪吧,你定我的罪吧……」
段景之一聽這話直接對著徐縣令死命地磕頭,一直磕,一直磕,磕得頭破血流也不肯停下來。
「景之!景之!景之,你冷靜一點!你們還不快攔住他!」
開始江雲漪還沒有完全察覺到段景之的不對,她只以為段景之應該是精神上受到很大的打擊,所以有些恍惚,很快就能回過神來。
可當他一直不停地磕頭請罪,江雲漪就知道事情不會那麼簡單。昨兒她去牢看他時,他不過是受了皮外傷,加上牢中條件不好,所以暫時昏迷了過去。
然那時他的精神是正常的,可現在段景之明顯有些神經失常,要不然他怎麼會變得這麼瘋狂。
「景之!景之!我是雲漪,我是雲漪,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
江雲漪抱住即使被衙差制住卻還想著磕頭的段景之,內心已不止心痛,而是後悔,後悔昨兒她為什麼不救他,以致於他變了現在這個樣子。
段景之死命地掙扎了半會,就徹底地暈了過去,任江雲漪怎麼叫也叫不醒。她一把抓住他的腕,細細地把起了脈,才發現他是被人下了藥才變成這個樣子的。
「你給他下藥?」
江雲漪怒而起身,一手指向高高坐在上首的柳成,她怎麼也沒想到柳成會這麼卑鄙,他給段景之他們用刑也就罷了,竟然還給他下藥,而且還是下這種可以迷亂人心神的藥。
他知不知道這種藥一個用不好,是會把人變成神經病的!
「江雲漪,是你說的,凡是都要講證據,指不定他會變成這樣完全是因為他受不住牢房中的苦,才會如此。與我何干?」
柳成看著江雲漪怒起的樣子,心情不由大好。雖然沒有達到先期讓江雲漪感受背叛的痛苦,但這樣也不錯。
至少江雲漪已經失去了理智,不再如方才那般鎮定自若了。
「你!」
江雲漪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要冷靜,一定要冷靜。柳成之所以會這麼做就是要她徹底地失去冷靜,那他就會從她的身上找到破綻,所以她一定不能讓他得逞!
「鑑於段景之精神有問題,本官需得詳查一番,此案先押後再審。來人,將段景之連同其它人犯一起押下去,退堂!」
徐縣令眼見情況不大妙,連忙下令退堂。主要人犯在公堂出了這種事是極為影響縣衙聲譽的,若再審下去,外堂的那些百姓定然會再鬧起來。
所以徐縣令不經柳成同意直接就下令退堂。柳成雖然是奉皇命監察,但此事關係到縣衙的聲譽,他哪裡容得他因個人私怨,把他的縣衙搞得一團遭?
柳成看了一場戲,見到了江雲漪氣怒至極的模樣,陰鬱的心情好了很多,便也不計較徐縣令未經他同意而退堂的事。
最後看了江雲漪一眼,柳成便笑著離開了公堂。
外堂的百姓們原本也是很憤怒的,可看到退堂也不得不慢慢地散了,公堂之上只餘江雲漪伸著手對著柳成離開的方向一動不動。
「江姑娘,你還是先走吧,這件事我們會幫你查清楚的。稍後我就去百糙堂請個坐堂大夫好好給段景之看看。」
一名衙差見所有的人都下去了,江雲漪還在公堂上不肯走,忙悄悄地過勸道。
沈天明有吩咐讓他們兄弟幾個好好照看江雲漪,現在發生這種事江雲漪氣怒攻心也很正常。
「昨兒我離開之後,還有誰去看過段景之他們?」
江雲漪緊緊地揣著拳頭,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問起了此事的經過。段景之會變成這樣一定有人搞鬼,她一定要查清楚。
「沒有!自你離開後,沈大哥就吩咐我們要好好看著段景之他們,根本沒人去看過他們。我也不知道段景之怎麼會變成這樣,也許真如柳監察所說是受不了牢中的苦也不一定啊。」
那衙差便把昨夜到今兒他們輪守的情況跟江雲漪說了一遍,並再三跟她保證昨夜到今天確實沒人提審過段景之他們。
「我明白了,謝謝你!」
江雲漪謝過之後便回了念園,這件事她得再從長計議一番。柳成那個人實在太卑鄙了,她不能讓景之在牢中再呆下去。
……
第二天升堂前,江雲漪拿著安雲眾鄉紳名流的的聯名保書,兼平縣數位威望極高的鄉紳一起寫的保書將段景之、金大娘、方掌柜等人從牢中保了出來,並請了數名百糙堂的坐堂大夫給診治。
原本江雲漪讓江武替她去拜訪安雲的幾位名流,是擔心雅齋的案子已經定案,若想翻案得去上一級的府衙上訴才能發回重審。
但有另一個方法就是由當地的鄉紳聯名作保,一樣可以當堂翻案重審。作保的人越多,翻案的機率就越大。
現在雅齋尚未定案,這些保單則可以將雅齋被關押進去的人保釋出來,待案子了結之後,若他們真的有罪才會再將人抓起來。
經昨日段景之等人在堂上的精神失常,已經讓江雲漪不得不趁早將這個案子了結,否則她很難想像,這案子再審下去,雅齋的其它人會變成什麼模樣。
「今日本官將再次審理雅齋茶點中毒一案,現在傳相關的人員上堂。」
徐縣令的驚堂木一敲,衙差便將本案因為吃了茶點而中毒的家屬親眷,包括當初吃了雅齋的茶點而中毒的相關人員帶了上來。
「徐大人,柳監察,請恕我直言。我很想知道他們為何一口認定他們是吃了雅齋的茶點才中的毒?為何不是其它的什麼東西?比如是當天有人在其它菜里動了手腳之類的。」
江雲漪聽著那些指證他們雅齋茶點有毒的證詞之後提出這個疑問。其實她已經知道那一天這些人為何會中毒,也知道當天那名死者真正的死因。
只是她很想聽聽官府是如何解釋一切的!
「仵作曾經對所有中毒者,包括那名死者做過檢查,據悉他們每一個人都是吃了雅齋的茶點才中毒的,而沒吃過茶點的人都沒事。」
徐縣令將仵作的檢驗報告,包括那名死者的屍檢報告拿給江雲漪過目。這些報告可以說是證據,但這份證據卻是一份極為奇怪的證據。
「徐大人!山楂甘糙茶和紅豆馬蹄糕是雅齋的新品茶點,既然它是有毒的,想必當初差爺們一定有把半夏莊那裡宴客的茶點帶回來當物證吧?可否請大人將那些物證拿上來。」
江雲漪仔細地看了這幾份報告,便要求徐縣令讓人將那些物證全呈上來。她要當場證明雅齋是被陷害的!
徐縣令點點頭,讓人把那一天從半夏莊那裡取回來的所有糕點全部呈上來。那些糕點有很多都已經拆包,可能因為拆放時間久的原故,早沒了當初的新鮮模樣。
「現在我就證明一下雅齋的茶點到底有毒還是沒毒。」
江雲漪當場拆了一包未泡開的山楂甘糙茶,及一盒未拆封的糕,然後讓人牽一隻貓,一頭小豬當堂做了試驗。
那貓和豬吃了茶點根本一點反應都沒有,還活蹦亂跳的。
「請問大人,如果這些茶點真的有毒的話,為什麼它們吃了會沒事?」
這樣的結果讓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尤其是那些受害者的家屬,可他們又不得不承認這些茶點就是他們吃的那些茶點。
徐縣令對這樣的結果也很詫異,然事實證明雅齋的茶點確實是無毒的,所以這件案子雅齋根本就是被無辜牽連。
「不!你們包庇,我兒子明明就是吃了這些茶點才死的。」
那個死了兒子的婦人一聽根本不管什麼事實,就認定是雅齋給了官府好處,所以判定雅齋是無罪的。
「錯!你兒子之所以會是死,是因為他去吃酒前吃了很多柿餅,而到喜宴之後偏偏又喝了酒。他是吃了白酒和柿餅才導致死亡!大家如果不信,我可以當堂再做一次試驗。」
江雲漪知道這件事最棘手就是有人在喜宴上中毒死了,所以她必須證明這個死了的人跟雅齋半點關係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