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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0:33:58 作者: 雲舒蘭
「為什麼?」白蘭蘭疑惑地重複,從剛才開始,她就不對勁,這讓他心中的喜悅激動陡然變成了一種不祥的恐懼。
蘇小棕慢慢轉頭看向他,一字一句說得極其遲緩:「你們白家,害死了我爹娘……」
這句話極輕,卻帶著足以致使天崩地裂的力量,將白蘭蘭撕扯成千萬片。他詫異得說不出話來,像失了魂的軀殼,陷入呆滯。
「你們白家,害死了我爹娘!」蘇小棕又說了一遍,這一遍是用盡全身力氣嘶吼出來的,上半身不自覺抬離床,像憤怒的小獸,咬牙切齒地朝白蘭蘭撲過來,好像馬上就要一口狠狠咬下去。
力氣散去,她又重重落回床上,只用眼睛瞪著白蘭蘭,仿佛全身剩餘的全部力氣都蓄積在眼睛裡。
許久,白蘭蘭才回過神來,迅速找回理智,道:「誰告訴你的?」
「你們騙得我好苦啊!我原本想,就算我和你成親是場騙局,但是白家每個人都對我這麼好,我願意忘記這個開頭,和你重新來過。你說的沒錯,我蠢,我真的太蠢!你們的真心不過是良心債!我爹被活活燒死,我娘沉入湖底,你們還是人嗎?」
「小粽,你先回答我,是誰告訴你的?現在這個時候,白家四面楚歌,別有用心的人惡意挑撥離間也不可知。」
「別有用心的人是你們吧?你們遣散了當年那些白府的老人,全都換成新人,要不是陸仕安找到幾個關鍵的證人,這個秘密就會一直埋藏下去了吧?」
白蘭蘭眉峰一聳,恨道:「陸仕安?又是他!小粽,他一直對你存有不軌之心,處心積慮拆散我們,這一定是他的陰謀。」
「你錯了。這件事情他早就調查清楚,可是為了不讓我受到傷害,他寧願瞞著不說。你病危住院,是他送我來的。從我義無反顧離開大帥府的第一步起,他就決定把這個秘密爛在心裡。梁隊長看不過去,才會帶著證人到這裡來找我。」
「你怎麼知道這不是他和梁隊長演的一齣戲呢?」
「他們會騙我,南水村的村民呢?他們雖不是目擊者,也不知道背後的陰謀,卻都記得當年那場慘劇。後來我大伯被設計遭遇意外失憶,他們以為是大伯受刺激太大,再加上我和哥哥年幼,不忍再提及此事。村長為人正直,從小看著我長大,他總不可能幫著陸仕安來騙我吧?」
白蘭蘭試圖從一團亂麻中理出頭緒,他竭力安撫著蘇小棕的情緒,「小粽,我覺得這件事單憑几個人的片面之詞就下定論,對白家很不公平,對我們兩個也不公平。你現在有了孩子,不能太過激動。我答應你,我馬上回府去找爹問清楚。」
「倘若是從前,我一定毫不猶豫選擇相信你,相信爹。可是,你早就騙了我。我還找爹說了那麼多,不知道他聽我說那些話的時候,心裡是不是早就笑瘋了。他那麼殘忍地懲罰了我爹娘,卻表現得像個受害者。他和二娘明明很討厭我的,從一開始就那麼明顯,我居然還不斷想盡辦法討好他們,討好我的仇人!現在,我竟然還懷了你的孩子!」
蘇小棕越說越激動,忽然用雙手用力擊打腹部。
白蘭蘭連忙摁住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急躁無措,放慢語氣道:「小粽,小粽!我知道現在要你保持冷靜是不可能的,任何人遇到這種狀況都會控制不住自己,會瘋掉。你放心,我一定會把這件事情查清楚。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可以找陸仕安一起。他只查到你爹娘的死和白家有關不是嗎?他連一個具體的兇手都沒有指出來,我願意和他一起繼續查下去,找出罪魁禍首。」
蘇小棕看著他,稍稍平靜。
「我爹早就知道大伯在南水村,如果要滅口,大伯還能活到現在嗎?勁風的為人你很清楚,她去替大伯治病是怎麼做的,你哥不會不知道。如果勁風借治療為名加害大伯,你哥早就衝到白府來揭穿真相了吧?」
白蘭蘭的話讓蘇小棕的理智一點點恢復。他說的有道理,梁隊長手握證據,一時間,她腦中混亂不堪,頭痛欲裂,忍不住抱住頭將後腦勺往牆上磕。
白蘭蘭立刻把她拽到懷裡死死抱住,心疼得連呼吸都帶著痛。
「大少爺,大少奶奶!」小香推門而進,她剛剛從白府一路疾奔而來,呼哧呼哧喘氣,「二、二姨太她、她自盡了!」
蘇小棕和白蘭蘭聽見了,大腦和身體都來不及反應,刺激一波接著一波,應接不暇,如同木偶般麻木了。
「大少爺、大少奶奶,你們趕緊回府吧。現在府里一片混亂,四姨太趁亂跑了。老爺癱在地上不起來,大小姐一直哭。蘇少爺和蘇管家也像呆子似的,都在府里呢!」
聽到大伯和哥哥來了,蘇小棕本能地回應道:「大伯和哥哥?他們……」
「他們……他們說……哎呀,我也不好說,大家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大少爺,現在府里就指著你了。」
聽她這樣說,白蘭蘭不敢再耽擱,背上蘇小棕,火速趕回白府。
一進入二姨太的房間,白蘭蘭和蘇小棕果然見到了小香說的那一幕。
白蘭蘭上前查看白敬先的狀況,蘇小棕則跑到蘇悅山和蘇遠棕身邊,急切地問道:「哥,大伯,你們怎麼會在這?發生什麼事了?」
「小粽啊……」蘇悅山看她一眼,說不下去,連呼吸都顫抖著。
「大伯,你認得我?你……你好了?」終於有喜悅的感受撥開心中濃重的悲戚湧上來,蘇小棕露出一點笑意。
蘇悅山看了她許久,默默把手裡二姨太的遺書遞給她。
看完遺書,蘇小棕明白了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一時間心裡也是百味雜陳,腳下如同才不到底,手也抓不到任何支撐的力量,像一片樹葉飄在水面,除了隨波逐流,毫無辦法。
這一封遺書,飽含著二姨太一生的糾結痛苦。字裡行間,除了深深的悔恨和無奈,更印證著白敬先對娘一輩子的深情。
當看到白勁風竟然是大伯的親生女兒時,蘇小棕亂成一團的心愈加迷惘起來。
爹娘的死與白家有關,與大伯有關,甚至與他們自己最初錯誤的私奔有關。
好端端一對情侶,因為白老爺,生生分離,因為二姨太,死於非命,他們的孩子淪為孤兒,長大後還要和白家糾纏不清。
好端端一個白家,因為娘,成了囚禁所有白家人快樂的牢籠,重現希望時,又是因為娘,支離破碎。
二姨太死了,卻為蘇家留下了血脈。而她也有了白蘭蘭的孩子。蘇白兩家剪不斷理還亂的恩怨,如今更加緊密地糾葛在一起,卻又分明越離越遠,涇渭分明。
蘇小棕游離的視線和白勁風撞個正著。
那個堅強驕傲,對任何事都處變不驚的大小姐,此刻就如同失去了庇護的幼童,彷徨無助。
白勁風囁嚅著嘴唇,不知應該如何面對蘇小棕,移開視線,又對上蘇遠棕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