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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0:33:00 作者: 海的挽留
    衛啟濯見她怕羞得厲害,四顧一番,望見不遠處有一小樓,彎腰一把將她抱起:「那咱們尋個寬敞的地兒。」

    夜色彌散,如濃墨暈開。小樓矗立桂樹林中,一路拂面而來的風都是甜香馥郁的。晚風清涼,但蕭槿臉頰滾燙,經風一吹反而更熱。

    她羞窘之下目光亂瞟,覆著一層薄汗的春纖素手扯住他衣袖,結結巴巴地道:「我……我問個不太合時宜的問題,你預備把衛啟渢如何?」

    衛啟濯低頭在她耳旁吐息:「你想讓他如何我就能讓他如何。」

    蕭槿被他擱到小樓內軟榻上時,透過近旁窗牖還能聽到風穿林海的浪濤聲。

    她的髮髻被他順松,轉頭望他時,雲鬢散開,對上他一雙深不見底的闐黑眼眸,不知怎的心裡一跳,往後縮了縮。

    她往後挪一點他就往前進一些,蕭槿總覺得他就仿佛蓄勢待發的虎豹,而她就是被他瞄上的獵物,註定逃不脫。這種感覺與從前相較是不同的,她能從他眼眸里看出跳躍的炎火,那炎火被壓抑已久,將成燎原之勢。

    他盯著她道:「我離家這麼些時候,你都不想念我麼?」

    「想……我鎮日盼著你回來的。」蕭槿紅著臉,心跳愈快,手足失措,奈何她後背已貼到了壁上,退無可退。

    她莫名緊張,岔題道:「我想讓衛啟渢也被困十年,可我想不出什麼好主意。」

    衛啟濯傾身覆下:「不打緊,我有。」

    ……

    半月後,在歷經多番廷議之後,對楚王和益王的處置終於定了下來。

    兩人同罪,以謀大逆處以極刑,除其封國,子孫皆廢為庶人,妻妾充入教坊司。

    二人嚇得心膽俱裂,再三辯稱當初不過是被小人迷惑,一時糊塗,並非要謀反,又請皇帝千萬看在血脈親情上網開一面。

    朱潾在衛啟濯的刑具下去了半條命,以為算是死裡逃生,誰知得此噩耗,一時哭喊著要見父皇,要好好敘一敘父子情分,楚王更是高呼要求見太后,請祖母為他做主。

    然而皇帝此次鐵了心,誰人勸說都無用處。兩人正趕上一年一度的秋後集中問斬,於是刑部便揀了個日子將兩人裝車送到西市,梟首示眾。

    皇帝子嗣不豐,對自己親子尚能這般不留情面,遑論外人。朝堂內外皆將此事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衛啟濯則對這件事無甚觸動,這是他一早就預料到的。他深知皇帝此番不徇私情是為了國朝的長治久安,為了皇室的穩固,若是連這點魄力都沒有,那皇位早換人坐了。不過朱潾倒霉就倒霉在還有一個親王兄弟,若是皇帝只有二子,那在處死朱潾前就真的要仔細掂量掂量了,畢竟剩下太子一根獨苗,實在太危險。

    兩個親王雖伏誅,但他要做的事還有很多。譬如溫家和袁家的事尚未了結,譬如衛啟渢還在牢里待著。

    他聽錦衣衛那邊說衛啟渢這一個月以來都安分異常,中間只跟前去探監送飯的衛承劭敘話少刻,旁的時候都安安靜靜地在獄中待著,不吵不鬧,連飯食都不挑剔。

    衛啟濯並無興致去琢磨堂兄在籌謀什麼,因為衛啟渢如今面對的是一盤死局,他若想翻盤,只能在局面定了之後慢慢籌劃。

    溫家的事處理起來容易,袁家的事則需稍費一番思量。

    立冬前一日,衛啟濯正坐在衙署里翻閱文牘,劉用章借著兵部送呈修築長城工事申報的機會跟衛啟濯計議起了彈劾袁家之事。

    他與衛啟濯商討之間見他神色自若,禁不住道:「濟澄難道不擔心此事不成?袁家未倒之前,我們都不能放鬆警惕。」

    衛啟濯晉升宰衡之後,品級就比他高,他不好再如從前一樣稱他名,稱呼宰輔又未免太生疏,便索性如同寅一般稱呼表字。劉用章想得很明白,尊卑有別,他並不能因著從前師長的身份就罔顧這些,否則就太沒眼色了。

    衛啟濯一面迅速瀏覽劉用章糙擬的奏疏,一面道:「先生做事少有出岔子的。何況如今正是再擊袁家的大好時候,天時地利人和我們都占全了,不愁推不倒這堵牆。」

    劉用章抽氣,他總覺著衛啟濯根本不似這個年紀的人。在他身上,全然看不出多數少年得志的年輕官吏慣有的不定之性和好大喜功。

    兩人說話之際,就有長班匆匆跑來一禮,在衛啟濯耳畔低聲道:「大人,國公府二老爺進宮面聖去了。」

    第168章

    那長班出去之後,劉用章見衛啟濯低頭沉吟, 暗暗揣度著那長班說的是否衛啟渢之事。

    他跟衛啟濯相交多年, 對他與衛啟渢的事略有了解。他覺得這兄弟兩個甚是奇異, 面上和和氣氣的, 然而實則都對彼此深懷敵意。勛貴巨室族中自然難免兄弟鬩牆、互相傾軋,但這堂兄弟兩個這樣兢兢業業地較勁這麼些年, 如今衛啟濯又要毀掉衛啟渢, 他倒越發好奇兩人之間究竟有何深仇大恨。

    不過他也只是自家想想, 他可不敢插手人家的家務事。

    只他倒想知道, 衛啟渢此番是就此認栽, 還是會極力轉圜。若要轉圜,可非易事。

    翌日午後, 衛承劭渾渾噩噩地睡了個中覺, 起身後預備再去尋幾個故交同年想想法子, 就聽小廝說皇帝差了內侍來召他入宮。

    他急急趕去, 卻發覺皇帝同時也傳召了衛承勉, 有些摸不清皇帝是何用意。

    趕往皇宮的馬車上,衛承劭強自鎮定, 幾次三番試圖從衛承勉這裡套話。他聽兒子說這回的事是衛啟濯一手籌劃的,不整垮他不會罷休。但兒子又讓他不要太過驚慌, 更不要因此去尋大房的麻煩, 兒子說這樣只會令他的處境更加艱難。

    他知道兒子向來有成算,這才強自壓下怨怒之氣。但又不可能什麼都不做,故而他這陣子一直棲棲遑遑地四處奔走。

    他又看向對面的衛承勉, 竭力壓著脾性道:「大哥縱是幫不上忙,好賴是否也告訴一聲,啟濯與渢哥兒究竟有何牴牾?怎就鬧到今日這般地步?大哥與啟濯父子情深,最是了解啟濯,應是知曉內中情由的。若真是渢哥兒做了什麼錯事,弟也好對症下藥。說到根兒上,到底也是一家人,哪有解不開的死結?何必鬧到不可收拾?」

    衛承勉直是搖頭;「二弟莫要再問了,我是真不知曉。我也曾問過啟濯,但啟濯對此緘口不談。二弟也知道,啟濯也是個倔脾氣,他不肯,我也沒轍。」

    衛承勉說話時面上神色如常,心裡卻是冷笑。

    衛啟渢如何都不干他的事。兒子昨日就跟他說了,他今日應當會被皇帝召入宮裡,旁的什麼都不必管,只管看戲就是了。

    衛承勉弟兄兩個到得乾清門時,正遇見同樣應召而來的衛啟濯。衛啟濯往衛承勉這邊望來時,嘴角漾起一抹淡笑,看得衛承勉莫名其妙。

    衛承勉總覺兒子見今對他越發好了,好得他總覺得兒子是在補償他什麼,雖然這種感覺十分奇怪。

    太子朱汲練完今日分內的字,才收了筆,就見內侍曹安神色古怪地進來一禮。

    朱汲心覺詫異,問曹安可有何事。曹安踟躕一回,鞠腰道:「老奴受人之託,特將一封書信轉達於千歲爺。」說著話捧上一個信封。

    朱汲一掃,見那信封上竟無字,愈覺困惑,隨手接過拆開。待他將內中尺書覽畢,神色便是一滯。

    他緘默少刻,問道:「不知曹伴受何人所託?」

    曹安低聲道:「這書信是輾轉到老奴手上的,將信遞進來的是榮公的二弟。」

    朱汲低頭對著手中書翰沉吟半日,輕聲一嘆,取來一幅回紋錦箋,執筆落下幾字,翻出個信封封了遞與曹安:「將這手札交與他。」

    曹安應諾,領命去了。

    朱汲對著殿外殘秋景致出神片刻,屈指輕叩案面。

    衛啟渢這個人,還真是有些意思。

    衛承勉與眾人一道出來時,已是落日時分。衛承劭雙目紅腫,神情恍惚,甫一打殿內退出就險些雙腿一軟摔倒在地。

    衛承勉擔心他會情緒失控當場找兒子的麻煩,即刻張羅著將人抬到宮外馬車上送回府去。

    他迴轉身見兒子竟還直挺挺在他身後杵著,含笑揮手:「哥兒若有未忙完的事,趕緊回衙門理一理,晚間莫歸家太晚了。」

    衛啟濯斂神一笑:「衙署里的事都理得差不多了,父親若無事,不如與兒子一道走一走,東華門外那條街賣有不少零嘴和小玩意,咱們且走且買些回去。」

    衛承勉連連點頭:「甚好甚好,給我小孫兒捎帶些回去。」

    兩人並肩而行,命車馬從人綴後跟著。

    衛承勉想起適才在殿內的爭執,又想起皇帝最終的決定,仍覺有些不可思議,禁不住道:「你說,你那堂兄當真會被謫戍至雲南歸化當個驛丞?亦且一貶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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