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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0:33:00 作者: 海的挽留
    衛啟濯神容寡淡:「二哥若是這般不信任我的話,那也不必多言了。」言罷起身作辭。

    衛啟渢放下臉來:「且慢,買賣可做。」

    蕭槿才送走了蕭枎,就聽丫頭報說四少爺適才使小廝來知會說跟二少爺出去作杯去了,讓她不要等他用晚膳。

    蕭槿嘴角扯了扯。她前世嫁入衛家之前,一直聽說衛家二公子與兄弟敦睦,包括她剛嫁進來那會兒也認為衛啟渢跟他那不好相與的四弟確實是好兄弟來著,但後來發現自己真是太天真,如果這世上有一個人是衛啟渢最想掐死的,那大約就是衛啟濯了。而且,若衛啟渢今生對溫錦表現出來的全是虛情假意的話,那他也真的算個影帝了。

    衛啟濯是踏著夜禁的點兒回來的。他盥洗沐浴罷,入了臥房後,發現蕭槿靠在迎枕上睡了過去。

    他輕手輕腳地走上前,正欲將她放平,誰知她忽然醒轉,揉著惺忪睡眼道:「回得這麼晚,說吧,是不是往哪裡拐彎了?」

    「我能拐去哪裡,我跟衛啟渢議事時也一直記掛著你。」

    蕭槿撇嘴,花言巧語。

    衛啟濯坐到她身畔:「你猜衛啟渢那日要與我說的要緊事是什麼?」

    「不讓你再摻和他與阮家的恩怨。」

    衛啟濯一頓,旋不豫道:「你這樣了解他?」

    蕭槿打了個哈欠:「他是個什麼德性,我看了十年,怎樣也能看出個一二來。」

    衛啟濯盯著她:「那啾啾也這樣了解我麼?」

    蕭槿笑嘻嘻捏捏他的臉:「真酸,吃醋了?我當然了解你,你今日跟衛啟渢吃的這一頓,是衛啟渢掏的錢對不對?我猜你議事罷就跑了,把攤子留給了他。」

    衛啟濯偏頭:「猜得很對。」半晌,又道,「他今日與我做了一筆交易。」

    起更之後,夜闌愈闃。

    蕭枎坐在妝檯前看著鏡中的自己,有些恍惚。

    白日間蕭槿與她說的那些話一直縈繞在耳,心頭那種莫名的惶遽也越發強烈。

    她腦海中不斷浮現出衛莊當時落水後掙扎呼喊的場景,揮之不去。但她又不停安慰自己,衛莊又不是她害死的,橫豎當時他被救上來了,之後怎麼死的,與她何干。

    她不斷告訴自己,蕭槿不過是在嚇唬她,什麼鬼魂託夢,不過是蕭槿編造出來的而已。衛莊從前待蕭槿那麼好,一定是將他落水的隱情告訴了蕭槿,蕭槿這才會知道衛莊落水是她害的,不然這件事怎會有第三個人知道。衛莊當年說著多麼喜歡她,末了不還是將對她不利的事告訴了別人。

    蕭枎攥了攥拳,思及這個人如今已經死了,又有些晃神。正此時,忽聞外頭有丫鬟喚了她一聲,當即一個激靈,衝過去打開門來罵了那丫頭一頓,惱道:「何事大呼小叫的?!」

    丫頭倍覺委屈,她不過細聲喊了小姐一聲,怎就大呼小叫了?

    丫頭小聲道:「適才太太命人來傳話說讓姑娘早些歇息,明日繡娘要來給姑娘送新衣裳,姑娘早些試試,若不合身,就再做修改。」

    蕭枎陰著臉道:「知道了。」

    她想起來了,她娘前陣子讓府上的繡娘給她量了尺寸,做了三套秋裝。她娘這樣緊著打扮她,也是為著她的婚事。

    她如今已經二十有三,又出過那等事,高門大戶的子弟是斷斷不敢再要她了,如今婚事舉步維艱。她爹前陣子給她尋了一戶殷實人家,對方三十來歲,死了老婆要續弦,她相看之後發現對方容貌鄙陋,死活不肯嫁,爭奈對方出的聘禮十分豐厚,她父親便動了心,這陣子正跟祖父商議這門婚事。

    蕭枎又想起了衛莊。衛莊要財有財要貌有貌,以前還人傻好騙,她當初若是嫁給衛莊倒也好了。

    蕭枎折回房中,思及三日後的中元節,不知怎的,背後有些發涼。

    她沉了沉氣。暗道有什麼好怕的,衛莊的死又跟她無關。

    翌日,涉案的一眾屬官被從山東押送抵京。

    然而刑部初審時,眾屬官並不承認謊報災情的事,並聲稱衛啟濯在山東辦差期間與他們產生過齟齬,怕是因此懷恨在心,故而設計構陷。

    永興帝得知此事,思量再三,定於七月十八三堂會審。

    衛啟濯自身就是大理寺少卿,若是將案子直接移交大理寺,那麼難免會生出許多不便。三堂會審也算是幫衛啟濯避嫌,給一個公允。

    七月十五中元節,祭祖放荷燈。

    蕭槿這幾日一直在用宋氏給的方子調養著,只是欠缺藥引,所以她也不知效果究竟如何。衛啟濯試著喝了幾天鹿血酒,她就不許他再喝了,執意要他等到湊齊藥引再行飲用。

    理由也很簡單,他喝了鹿血酒後精力越加旺盛,這幾晚根本停不下來,她簡直要被他榨乾了,每日早晨幾乎都起不來床,勉強起來了也兩腿發軟,簡直沒臉去給衛老太太請安。

    中元節這晚,祭祖罷,衛啟濯領著蕭槿到城外河畔放荷燈。

    蕭槿放荷燈時遇見了馮氏,馮氏身後還跟著神情彆扭的蕭枎。

    蕭枎瞧見蕭槿就有些尷尬,忍不住想起了她那日與她說的話,後背發寒。

    她今日原本是不想出門的,但馮氏說她在家裡頭悶了太久,應當出來透口氣。蕭枎心裡又不住想著有這麼些人在她沒什麼好怕的,自家也想出來逛逛順便採買些胭脂水粉,便一道跟著來了。

    蕭槿於河岸邊俯身放了一盞荷燈之後便讓出了位置,示意蕭枎上前。她見蕭枎很是猶豫,笑道:「姐姐也怕水?」

    衛莊怕水,她一個「也」字,瞬間又點起了衛莊那件事。

    蕭枎咬了咬唇。

    她抬頭掃了一眼夜景。面前清波微瀾,銀燈浮動,河岸兩邊笑語歡聲,一派祥和。

    蕭枎深吸一口氣。自己這是怎麼了,明明沒什麼好緊張的。

    蕭槿往後撤步時拉了衛啟濯一起,低聲道:「你到底怎樣才肯將莊表哥在夢裡跟你說的話告與我知道?我最近總琢磨這個。」

    「怎樣都不說,」衛啟濯語氣一低,「那你要怎樣才肯告訴我前世的我最後究竟爬到了什麼位置?我偶爾也琢磨這個。」

    蕭槿鼻子裡輕哼一聲,扭過臉:「就憑著你毫無節制地整晚折騰我,我就不會告訴你。」

    衛啟濯暗暗握了握蕭槿的手:「一分耕耘一分收穫,想要有所收穫當然要勤奮耕耘,我從來都不喜歡不勞而獲。」

    蕭槿沉默了一下,心道你當然不喜歡不勞而獲,不勞而獲得來的是隔壁老王的孩子。

    衛啟濯一邊看著蕭枎蹲身放荷燈,一面跟蕭槿耳語道:「雖然我並不完全相信衛啟渢的話,但跟他做那筆交易倒也沒什麼,畢竟沒了阮家那檔子事,一定還有旁的事。我看二哥的糟心事是不會斷了。」

    蕭槿笑道:「借你吉言。」

    兩人正喁喁私語,忽聞馮氏一聲驚呼,齊齊轉頭。

    「快下去救人!快啊,枎姐兒失足落水了!」馮氏不住驚聲尖叫,想要跳下去搭救,但想起自己不會水,在岸邊團團轉了幾圈,拉扯著隨行的婆子丫鬟下去救人。

    一時河岸上亂作一團,沸反盈天。

    馮氏慌亂之中瞧見蕭槿跟衛啟濯,當下上來急問道:「姐兒,衛公子,你們誰會泅水?或者你們身邊家下人裡面可有會水的?」

    衛啟濯沒有作答,望著面前激盪的河水,想起衛莊夢中所言,眸光幽微。

    第130章

    蕭槿望著眼前波盪的河面, 湊過來悄聲詢問衛啟濯:「你說咱們眼下該怎麼辦?」

    他們身邊隨行的家下人會不會水她不知道,反正她是不大想救蕭枎。

    當年本就是蕭枎害得衛莊落水的, 後頭大約又是因著害怕衛莊將她騙錢又闖禍的事說出去, 便見死不救, 扭頭跑了。如若蕭枎當時及時叫人來救,就不會耽擱時間,衛莊很可能就不會死。

    非故意殺人也是殺人,何況蕭枎的情節嚴重,賠衛莊一條命也沒毛病----不過蕭槿覺得,蕭枎在跑走時應當就想到衛莊很可能活不了了,往惡劣處想一想, 興許她就是想讓衛莊死呢,這樣她騙錢的事就成了永遠的秘密, 也不會有人知道她害衛莊落水的事,畢竟她明知道衛莊不會泅水, 還將他扔下。

    事實上,這些只有衛莊與蕭枎才知道的事, 前世也確實隨著衛莊的死掩蓋了起來,今生若非衛啟濯的魂靈入駐了衛莊的殼子並繼承了衛莊的記憶, 也將如前世那樣被塵封起來。眾人都會認為衛莊是意外落水的,至多唏噓一下世事無常。

    蕭槿有時候回想起來,覺得大約今生的許多事都是往生事的訂正。只是再訂正, 人命沒了終歸是回不來了。

    血債血償, 這是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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