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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0:33:00 作者: 海的挽留
    蕭槿細細看完信上內容,長嘆一息。

    她真擔心他這樣奔忙,身體會吃不消。

    倏而又半月。

    蕭槿不知道衛啟濯預備如何處置鄭菱,便一直將她軟禁著。

    這日午後,她坐在起居室的臨窗大炕上為衛啟濯做護膝時,忽聞丫頭稟說衛啟濯回了。

    她剛要起身去迎,抬頭見丫頭欲言又止,便是一頓,詢問怎麼回事。

    丫頭吞吐其辭道:「大人……大人昏過去了,是被抬回來的。」

    蕭槿一驚起身。

    她奔過去時,衛啟濯已然被一眾小廝護衛抬到了臥房。

    蕭槿上前查看一番,發現衛啟濯發著高燒,額頭燙手,面色是不正常的cháo紅。她又是心疼又是氣惱,怎麼出去一趟就變成了這樣。

    她拿巾子浸了冷水敷到他額上,轉頭命人作速去請大夫。為他蓋毯子時發覺他身上衣裳還透著cháo氣,又吩咐丫頭將他素日穿的寢衣取了來。

    她不想讓旁人瞧見她給他換衣裳,便將人暫且遣到了外頭。

    她適才命人搬了兩個大熏爐進來,如今爐火正旺,室內溫暖若春。

    等屋內只剩下他二人,她在床畔坐下,伸手解了他外面的直身和裡面的中衣,正使出吃奶的勁抱起他上半身預備為他換上寢衣,不意他忽然傾身抱住她,口中囈語不止。

    蕭槿頭先未曾聽清他說的什麼,及至將耳朵湊過去凝神細聽,身子便是一僵。

    他的聲音實在太過含混,她聽不清他具體在說什麼,但有個詞是聽清了。

    他一直喃喃著「嫂子」這個詞。

    他箍在她腰間的手越收越緊,蕭槿能透過單薄的衣衫,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滾燙的溫度。

    蕭槿面色微沉,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裡的寢衣,打算趁著這個姿勢把他的濕衣裳扒掉,但衛啟濯不肯鬆手,她束手束腳的,行動受限,也沒法抬起他手臂。

    蕭槿深吸一口氣,猶豫著要不要叫人進來,忽覺他將滾燙的臉頰貼到了她脖頸上,又喚了一聲「嫂子」。

    嘴唇翕動,彷如親吻。

    蕭槿滿面漲紅。

    第120章

    蕭槿遲疑片刻,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將衛啟濯放倒在床上, 為他仔細蓋了毯子, 旋喚了兩個小廝進來,為衛啟濯更衣。

    不一時, 大夫過來為衛啟濯診了脈,直道他這是受了風寒外加疲勞過度, 身子虛,等退了燒,定要好生休養。不過大夫看衛啟濯燒得不輕, 怕只是服藥退燒太慢,與蕭槿商議後,又輔以針灸, 折騰了好半晌。

    蕭槿望了床上的衛啟濯一眼,無聲嘆息, 讓大夫仔細寫了脈案, 又命小廝去抓藥煎藥,這才再度坐下來。

    她將方才為他換衣服時拿下來的巾子在冷水裡浸了幾下, 稍擰了一擰,重新敷到他額上。

    他生得風姿華茂,眼下雖是在病中,但竟有一番醉玉頹山之態。她禁不住感嘆,好看的人真是怎麼著都好看。

    她本還擔心她將人叫進來給他更衣時, 他會繼續胡言亂語, 但好在囈語也只是方才一陣, 他很快就安靜了下來,似乎是陷入了沉睡。

    蕭槿垂眸凝他片刻,仔細幫他掖了掖毯子。

    她第一次聽他喃喃「嫂子」時,首先想到的人是郭雲珠。但後來仔細想想,似乎有點不對,他又不喜歡郭雲珠,喊郭雲珠作甚。

    然而迄今為止,他本家這邊的嫂子也只有郭雲珠一個而已。

    難道是表嫂?

    蕭槿聯想到他前世的終身不娶,沉默了一下,忽然腦補出了一個曲折離奇的暗戀故事----衛啟濯心裡有一道白月光,那白月光是他表嫂,雖然他暗戀對方多年,但是礙於倫理綱常,他不好將人搶過來……

    蕭槿晃晃頭。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他之前根本不像是個喜歡過人的。

    藥煎好了後,蕭槿一勺勺親自餵給他,見他仍是意識混沌,到底放心不下,便掇了個小馬扎,坐在床前看護他。

    到了三更天時,蕭槿實在撐不住,趴在床畔睡了過去。

    昧慡時分,衛啟濯悠悠醒轉。他坐起身時,瞧見蕭槿側頭伏在他身畔,眉頭還微微蹙著。

    衛啟濯撐著額頭緩了一緩,指尖輕撫蕭槿的眉尖,神色愀然。

    他方才恍惚間做了好多夢,夢裡光影迷離,人影紛亂。說是夢,但他覺得那應當是前世的情形,就好像他之前的那些夢境跟幻境一樣。

    他微微閉目,適才的光影便再度浮上腦際。

    他夢見他打外地辦差回京後,去拜見祖母時,見到了剛過門的二嫂。

    她通身錦繡,羅衣疊雪,寶髻堆雲,一雙美眸宛如映了桃花的橫波秋水。她朝他叉手行禮,喚他一聲「小叔」。他淡淡應了聲,起身回了禮。餘光里瞥見如水天光潑灑在她裊裊娉娉的側影上,映出綺羅釵環柔和的光暈。

    畫面一轉,似已經年。

    他一襲廣袖深衣,立在九曲橋上,橋下是衛家後花園一泓清洌的湖水。

    他擋在她面前,目不轉睛凝注她:「嫂子當真去意已決?」

    她後撤一步,施了一禮,笑道:「我不過歸寧而已,小叔何出此言。」

    「是麼,」他目光在她身上流轉一番,「嫂子真的只是回一趟侯府麼?」

    她又垂首撤了一步,笑得有些不自然:「時辰不早了,我該走了……」話未落音便掇轉身欲離開。

    他幾步上前攔住她去路:「你可以出去走走,但不要離開太久。」

    她又往後退了兩步:「小叔有事?」

    「你可以這樣認為。」

    她似有些窘迫:「何事?」

    他沉默片時,道:「日後你自會知道。」

    她侷促少頃,道:「那我盡力早回……我該走了。」言罷提步。

    他見她言辭蹙蹙,倏然出聲道:「嫂子怕我?」

    她步子一頓,倒是坦然承認:「是有點,畢竟小叔身份擺著,總是有一種威勢在……不過也是想避嫌。我們本是偶遇,但若被人瞧見,說不得還以為……」

    「以為什麼?如今連這國公府都是我的,誰敢亂咬,我拔了他的舌頭,」他對著她的背影道,「另,嫂子一直以來的心愿,可能很快就要實現了。」

    她驀地回頭:「你是說和離?」

    「是的。嫂子不會改主意了,對麼?」

    「當然,我做夢都想掙脫這牢籠。不過,衛啟渢怎會答應的?」

    他沉默一下,道:「嫂子不必管這個----嫂子出門在外,若有難處,可往國公府這邊捎信。」

    她訕笑道:「不必了,多謝小叔美意……告辭。」

    他雙拳籠攥,竭力克制住追過去的衝動,目送她離開。他垂眸望著腳下湖水,少頃,低聲自語道:「你好似一直都怕我……我有那麼可怕麼?我對旁人固然狠,可實則對你總是小心翼翼的……」

    他的聲音逐漸模糊,隨即畫面一轉,他與衛啟渢立在書房對峙。

    「你認為這般威脅我,就能達成你的齷齪心思了麼?」

    「二哥若欲頑固到底,可以選擇不管不顧,不應便是。」

    衛啟渢盯著他:「莫非是你指使溫錦來離間我與槿槿?」

    他禁不住笑了出來:「二哥被自己養的鷹啄了眼,倒來怪我?」

    衛啟渢冷眼看他半晌,道:「溫錦私底下來找槿槿的事,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我這些年來也想通了許多事,我往後會在槿槿面前有一說有二說二,何況我見今已能與槿槿好好做夫妻,我們夫妻的事,不勞四弟操心。」

    「你願意低頭,她卻不一定願意回頭,你信麼?」

    衛啟渢仿似被踩到了痛處,哂笑道:「她縱不願回頭,也不會嫁給你!」

    他斂了斂眸,在書案後坐下:「那是另一樁事了,二哥休要打岔----二哥應是不應?」

    衛啟渢面沉似水,半晌,從牙fèng里蹦出兩個字:「不應!」

    「二哥都思量妥當了麼?」

    衛啟渢羞憤難當,遽然衝過來揪住他的衣襟,氣得發抖:「卑鄙!」

    「論卑鄙,我自認趕不上二哥,」他轉眄間目光淬冰,「二哥只會這樣逞威了麼,鬆手!」

    正逢此時,明路匆匆敲門進來,陪著小心道:「國公爺,出事了……」

    他命人將衛啟渢架出去,迴轉頭問何事。

    「四奶奶……四奶奶不好了……」

    宛若晴空霹靂當頭劈下,他心魂震顫之下,眼前畫面極度扭曲。

    光影浮動中,他看到自己不得不面對的永訣,看到自己的陰狠失態,看到自己的愴然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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