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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0:33:00 作者: 海的挽留
其實不論他重生與否,都跟她本身無關,她只要盡心盡力幫衛啟濯就好了。不過,她往後就要小心些了,若衛啟渢重生了,那麼她就最好不要暴露她重生的事。
兩人說話間,就見一輛黑油齊頭平頂小轎遠遠而來。
徐安嫻忽地止了步子,蹙眉道:「那是哪家的轎子?那麼寒磣。」
蕭槿循聲望去。那小轎用的是皂縵,是標準的庶民車轎形制。
等那小轎停在國公府門口,便見轎簾慢慢掀起,自裡頭走出一個婦人來。蕭槿頭先看來人身形便覺眼熟,等對方抬起頭來,蕭槿愣了一下,幾度仔細辨認,終於確認眼前的人是溫錦。
溫錦也不知是想掩藏什麼,面上和脖頸上傅了厚厚的粉,看起來極其不自然。她的皮膚似乎沒有絲毫潤澤之氣,那些官粉根本不服帖,風一吹就往下掉。她頭上戴了個銀絲?,身上穿一套大紅五彩水綢襖裙,這穿戴擱在民間算是十分體面的,但放在公侯之家,實在上不得台面,而且她這一身從配色到花樣都顯得有些老氣。
蕭槿看著溫錦那鬼一樣的面色,禁不住想起了當初溫錦在聊城私會衛啟渢時撒著嬌抱怨說若非為了他,她才不會去聊城那種窮鄉僻壤,還嫌那裡又熱又干,她帶來的蘭花面脂跟香澤都快使了一半。
溫錦攙了後頭的婆婆曹氏下了轎子,轉頭正對上蕭槿的目光。
溫錦頓了一下。
她也是愣了愣才認出了蕭槿。昔日粉妝玉雕的蕭家么女,如今已出落得婷婷裊裊,含露芙蓉一樣,風儀玉立。真正是「翠眉雲鬢畫中人,裊娜宮腰迥出塵」。蕭槿身上頭面衣飾並不繁複,但恐怕隨意拎出一支珠釵,都比她這一身衣裳頭面值錢。
溫錦咬咬牙,轉過頭去。曹氏見蕭槿與徐安嫻兩個衣著不凡,知是貴人,拉著溫錦上前見禮。蕭槿看到溫錦在給她見禮時,神色似乎扭曲了一下,暗暗哂笑。
溫錦心氣兒那麼高,如今從天上掉到地上,還要在一個她從前不放在眼裡的人顯露出寒酸卑微的一面,心裡恐怕氣得要發瘋。
今日鄉試放榜,蕭槿實則是來找衛啟濯的,但總也不好太過明顯,於是先轉去太夫人那裡坐坐。徐安嫻預備與她一道,兩人往裡入時,有一段和溫錦婆媳同路。
曹氏很有幾分搭腔的意思,但蕭槿跟徐安嫻都是不冷不熱的。兩廂分道之後,徐安嫻終於忍不住問道:「那位真是二公子的表妹?怎麼瞧著……那麼……」那么小家子氣,還透著一股窘迫寒酸。
蕭槿其實也不太懂,按說溫德夫婦不會給溫錦尋個太差的婆家,如今又是來國公府探望衛啟渢,怎麼說也要仔細打扮打扮,怎會穿戴成那樣。
徐安嫻剩下的話尚未說完,就聽衛啟渢溫如春風的聲音傳來:「八姑娘何往?」
徐安嫻回頭就看到衛啟渢坐在推車似的輪椅上,含笑往這邊看。
徐安嫻扯了扯蕭槿,小聲道:「我聽聞二公子腿摔斷了啊,怎麼腿斷了還這麼高興?」
蕭槿心道,可能想到他的四弟今日就要中舉了,心裡太高興。
衛啟渢讓小廝將他推到蕭槿跟前,笑問蕭槿前來所為何事。蕭槿覺得渾身不自在,衛啟渢的桃花就在旁邊,她不想被當成靶子。
蕭槿作了辭就要回身離去,卻聽衛啟渢在後頭笑道:「是為四弟來的麼?八姑娘與四弟真是情篤。」
蕭槿覺得他說話陰陽怪氣的,面色一沉,一徑去了。
衛啟渢籠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了蜷,遽然看向徐安嫻:「我聽聞,大長公主讓姑娘在貴府治酒設宴?」
徐安嫻一怔,驚喜道:「二公子怎知道的?」
「我那日與令兄閒談時,令兄提起的,」衛啟渢笑道,「不知延請的名單可定了?」
徐安嫻正要開言,就聽一抹嬌俏的聲音驀地傳來:「原來表哥在這裡。」
徐安嫻抖了抖,就見適才見到的婆媳二人去而復返。
溫錦瞧見衛啟渢,心裡登時百轉千回,一下子放開了曹氏,回身就大步往衛啟渢這邊走來。
溫錦的聲音還是跟從前一樣嬌,但形貌看著似已與往昔判若兩人。衛啟渢略略打量她一眼,便移開了目光。他對徐安嫻道:「那不知我這表妹可能得一封請帖?」
蕭槿在衛老太太那裡坐著閒談時,見太夫人竟半分也不忐忑於衛啟濯能否中舉的事,不由問道:「太夫人是不是對啟濯頗有信心?」
衛老太太笑道;「他為了能風風光光地將你娶回來,近來讀書不知多用了幾倍的工夫,家塾里的先生都說了,他中舉無虞。」
蕭槿倒被說得不好意思。衛老太太正預備再打趣她幾句,就見一個丫頭急急跑來,報說四少爺看榜回來了。
衛老太太奇道:「回來便回來,急什麼?中了麼?」
坐在下首的傅氏低頭掩笑。她是特特候在太夫人這裡的,就等著看衛啟濯名落孫山,看大房的笑話。如今看這苗頭,衛啟濯必定是落第了。
那丫頭喘著氣道:「中了中了……」
衛老太太翻個白眼:「那你急甚!」
丫頭抹了一把汗,道:「四少爺回來換了身衣裳,就又匆匆出去了。少爺讓奴婢與太夫人說一聲,他晚些時候再回。奴婢瞧著,也不知是出了何事。」
第68章
眾人正面面相覷,就聽外頭有人報說報子到了。
報子入內後連聲道恭喜, 拿著報帖詢問新貴人何在----「新貴人」是對新進舉子的尊稱。
蕭槿與衛老太太互看一眼, 她們也不曉得新貴人何在。
衛老太太著人厚賞了報子,隨即示意報子先將報帖掛起來。
蕭槿就坐在近旁, 看到報帖上寫著「捷報貴府老爺衛諱啟濯高中順天府鄉試第一名解元, 京報連登黃甲」,雖不意外,但也禁不住鬆口氣。
傅氏方才聽丫頭說衛啟濯中了就覺不可思議, 如今也往報帖上看了一眼, 發現上頭竟寫中了頭名, 以為看花了眼,又仔細瞧了幾眼, 仍舊是頭名解元。
傅氏懵了片時,心裡直道見了鬼了, 又想起她兒子再三與她說不要小覷衛啟濯,忽然想,她得回去問問她兒子究竟打哪兒看出來衛啟濯不簡單的。
蕭槿坐著等了約莫一個時辰, 也沒見衛啟濯回來,轉頭發現衛老太太悠閒吃茶, 忍不住想, 衛老太太真是好定力。
衛老太太仿似看出了她的心思, 悠悠道:「啟濯打小就沒怕過誰,縱然有人給了他不痛快他也會加倍找補回來的,你不必憂心。」
蕭槿按了按眉心。似乎是這麼個道理。
又過了約莫兩刻, 衛啟濯終於回了。
他並未細說事情來由,只跟祖母說無甚大礙,跟著便招呼蕭槿與他出來。
蕭槿一路被他領到了他的院子。蕭槿在花廳坐下時,見他跟廚房點了菜品後才坐下緩口氣,終於忍不住道:「你去作甚了?」
衛啟濯喝了半盞茶潤了潤喉,才道:「我去跟人打架了。」
蕭槿瞪大眼:「打架?!」
衛啟濯點頭,跟著便講起了今日之事。
原來,他今日去看榜時,遇著了袁志。袁志見桂榜榜首赫然寫著衛啟濯的名字,當時就放言說衛啟濯必是舞弊得來的解元,衛啟濯與他爭持間,激怒了袁志,他預備招呼家奴將衛啟濯押到順天府尹那裡理論時,被衛啟濯搶先制住。
衛啟濯看著瘦瘦高高的,但實則力氣極大,最後將袁志一把按在地上,袁志大呼不服,衛啟濯便命身邊小廝尋人來將袁志扣住,自家折回府換了身衣裳,把袁志送到了順天府尹那裡。
「那後來呢?」
「後來府尹大人親自查了考卷、號簿,並推問了主考官和閱卷官,確認無誤,訓斥了袁志一頓。我看袁志仍舊嚷嚷不服,我就說你若真是心有不服,去告御狀便是,他這才沒了底氣。」
蕭槿忍不住想起了前世被衛啟濯當猴耍的楚王。他似乎有這個嗜好,一定要整得人家心服口服才肯罷休。
「不過我負傷了,」衛啟濯說話間一把扯開衣袖,將手臂伸到蕭槿眼前,「你看。」
蕭槿低頭一看,發現他手臂上只有一道小小的口子,還只是破了層皮,看樣子可能連血都沒出。
蕭槿嘴角微扯。
「我覺得還挺疼的,」衛啟濯徑直坐到她身側,「你幫我揉揉吹吹。」
蕭槿頓了頓,拿指腹幫他揉按一番,笑問他還疼不疼,一抬頭就正撞上他的目光。
蕭槿一愣:「你看我作甚?」
衛啟濯伸手將她緊擁在懷裡:「沒什麼,就是你生得太好看,我每回看你都能看入迷。」並且懷抱著一種失而復得的怪異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