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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0:33:00 作者: 海的挽留
他心裡也清楚其實皇帝並不會為楚王選定一個出身多高的王妃, 但他那天當然不會跟蕭槿這麼說。
衛啟濯輕嘆一息,他想定個媳婦容易麼?
蕭槿坐在屋裡練字的時候,仍舊神思不屬, 一連寫錯了好幾個字,末了只好長嘆一聲擱了筆。
她想起大年初一那日衛啟濯與她說的那番話,仍舊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衛啟濯將中選王妃的後果說得十分可怕, 並且再三表示像她這樣容貌出眾、出身赫赫的小姑娘,中選的可能性非常大,讓她頂好趕緊定下。
她那會兒聽著他那番連蒙帶嚇的話,滿腦子想的都是我讀書少表哥你不要騙我。
王妃確實算不上什麼好位置, 但皇帝這回多半會在中小官吏家中擇選,出身好的反而會被落下。皇帝才不會為一個藩王選擇一個強大的岳家。
不過他後面那番話倒是讓她有些感動。
他當時凝睇著她,誠懇道:「啾啾,你選了我,將來我吃橘子時也不忘給你留皮,春夏給你挖野菜,秋天給你刨地瓜,冬天日日抱著你給你暖手。家裡的銀錢都歸你管,我一年八套衣裳就夠,四季各兩套輪換著穿。你想怎麼使錢怎麼使錢,衣裳做一套扔一套,糖葫蘆一次買十串,左手拿五串右手拿五串,看見喜歡的燈就買回來,全擱你屋裡,樑上掛十盞地上放十盞,看膩了就扔,咱們再買新的,只要你高興就成。」
蕭槿當時立在原地懵了許久,她覺得她也算是個有見識的人,但猛然聽到這麼清新脫俗的宣言,一時也有些受不住。
她以為他至少會等年後再跟她提這件事,因而眼前忽然面對這一幕,覺得十分突然。她當時被他再三追問究竟願不願意答應他時,思緒紛亂。她因為前世的經歷,對待婚姻比旁人更加謹慎。
她表示想回去再想想,然而衛啟濯當時並沒給她跑走的機會,他一見她轉身,就一個箭步衝過來擋住了她的去路。她當時忽然橫生一種被霸道總裁逼婚的感覺。
蕭槿深吸一口氣。她對他確實是有感情的,但這種感情總還是不到要成婚的地步。她前世嫁給衛啟渢之前也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畢竟她不是原裝的,其實還是不能適應先婚後愛的模式,不過事實證明她那場婚姻是個無法掙脫的囚籠罷了。只是她既然來到這裡,似乎也只能適應。
衛啟濯那日跟她僵持了迂久,但最終真正讓她覺得這門親事似乎是應該定下來的,其實是他無意間的一段勸說。
他當時一本正經地對她道:「啾啾,你總要嫁人的,你覺得有比我更合適的麼?沒有吧?那我們為何不早早定下來?」
她當時突然想,她要避免步前世的後塵,在前世皇帝給她和衛啟渢賜婚的那個點兒之前定親顯然是個好辦法,而時至今日令她產生好感的也只有衛啟濯一個而已。
他後來看她低頭不語,忖量少刻,語聲低沉道:「要不這樣,咱們先定下來,避開眼下這樁事再說。若是啾啾將來不想嫁我了,可以退婚。」
蕭槿當時抬眸撞上他的視線,便見他目光坦然,真誠無比。但她怎麼看怎麼覺得是被一隻扮乖的狐狸盯著。她覺得哭笑不得,他居然連這種話都說出來了。
她低了低頭,腦中閃過她與他相處的諸般場景,他是衛莊時,他是衛啟濯時,一幕幕都歷歷在目。
她落後與他說讓她再想半個月。他當時立刻道:「若是這半月之內你不想定親,就來國公府這邊與我說。若是你不來,我就當你答應了。正月十八那日,我父親會帶著我過來議親。」
蕭槿覺得可行,點頭應下。
於是在接下來的這半月里,她白天黑夜裡都在想這個問題,想得腦仁兒犯疼。她自然沒把他不想嫁就退婚的話當真,她一旦答應下來,就是真心實意要跟他做夫妻的,不會輕易改主意。
她糾結了半月,最後終究是做出了決定。
只是到了約定的正月十八這日,她總是難免緊張。
然而這一日,忐忑的不止她一個。
陸遲見母親已經收拾妥當,躑躅了一下,終是上前道:「母親,要不……還是不要去了。」
他承認妹妹上元那晚的話有道理,陸家上下也沒人敢不信他妹妹的眼光,但他總是覺得他跟蕭槿相處時日尚淺,這樣不大妥當。何況他科名確實拿不出手,他原本打算等中了舉再議親的。
杜氏翻了兒子一眼:「你懂什麼?你姑父如今可是正三品副都御使,多少人想攀親呢!你姑父姑母眼下說不得正發愁做親的事,咱們這回要是僥倖說成了,你知道能對你父親的仕途有多大裨益?何況我聽說蕭家三房如今跟衛家走得極近,咱們若是能與你姑父姑母做成親家,不知能得多少助力。再說那蕭家八姐兒生得燈人兒似的,你要能有這麼個媳婦可不吃虧。」
陸凝看著兄長委決不下的模樣,在一旁道:「哥哥猶豫的這個工夫,說不定就被旁人捷足先登了。」
杜氏又瞪了兒子一眼,跟著囑咐女兒在家裡好生待著,末了轉頭對兒子道:「你就不要跟過來了,我先往侯府那邊跑一趟。」
陸修現擔著安州同知,因不放心兒子才告了假將妻兒送至京師,安頓好妻兒的一應事宜之後,便又回了安州。因此這宅子裡便只剩下了杜氏並陸遲兄妹兩個。
陸遲徐徐坐到圈椅里,想到在聊城所見的蕭槿,又想到而今的蕭槿,輕輕吐氣。
槿表妹瞧著確實是個好的,而且要緊的是,她在認路上頭比他強多了。
上元節十日假例從正月初十放到正月二十,正月十八依舊是在假期之內。
衛啟渢自從上元那晚觀燈回來,就沒出去過,一切酬酢都推了,白日間只是在書房裡作畫練字,晚夕便早早盥洗了安置,很有幾分深居簡出的意味。
正月十八這日,他正凝神臨帖,丹青叩門進來,在他耳旁低聲道:「少爺,四少爺跟國公爺攜禮去了鎮遠侯府了,小的瞧著興許是要去議親。」
衛啟渢手裡的兔毫筆一頓,微微冷笑,旋擱了筆,對著自己方才寫的一張字望了俄頃,回身出屋。丹青瞧不出少爺這是何意,但眼見著少爺面色不佳,也不敢相詢。
衛啟渢命小廝們不必跟著,一路走去了後花園內的臥雲亭,憑欄凝思間瞧見衛韶容跟一個眼生的小姑娘坐在對面的水榭里說笑,頓了一頓,預備拂袖離去時,卻被衛韶容瞥見。
衛韶容領著那個姑娘便一逕到了他跟前,笑嘻嘻跟他打了招呼,隨即介紹說她身邊那個姑娘是衛啟濯的表妹尹淳,今日才來。尹淳上回來國公府已經是六年前的事了,衛啟渢對她無甚印象,便沒認出她來。
衛啟渢聞言頷首,欠身見了禮,客套幾句,便作辭離去。
衛韶容覺著兄長有點不對勁,嘀咕道:「哥哥今兒是怎麼了,臉上連個笑都沒有,擺著個死人臉。」她回過頭正預備拉著尹淳坐回去,卻見她似乎一直目送著衛啟渢,瞥見她轉頭看過來才收回視線。
衛韶容一怔,笑吟吟道:「是不是覺得我哥哥長得特別好看?」
尹淳見她問起,索性也不掩藏了,點點頭,又忍不住往衛啟渢離開的方向望了一眼:「並且二公子溫文儒雅,瞧著實是悅目賞心。」
「那你說是你濯表哥好看還是我哥哥好看?」衛韶容適才已與她混得熟絡了一些,因而說話便隨意了不少。
「各有各的好,不過……」尹淳話頭頓住,抿唇一笑。
不過她更喜歡衛啟渢這種溫恭謙和的性子。雖則他今日顯然是心緒欠佳,但舉手投足間都透著一種溫雅的氣度。並且她聽聞衛家這位二公子去年剛剛蟾宮折桂,可見他的學問是一等一的好。
鎮遠侯府。杜氏與季氏寒暄了好一陣,正思量著怎麼把結親的事說出口才好時,就聽丫頭傳報說榮公跟衛家四公子前來拜見。
杜氏只好訕訕止了話茬,讓季氏先去待客。
蕭槿在屋裡悶著做針黹,因為心裡揣著事,坐著不是站著也不是,便擱下針線跑去花園裡轉悠。
她正想往暖房那邊去觀花,回身時就聽周氏的聲音自抱廈里傳來。
「我卻才聽說榮公忽然登門來了,你猜猜是來作甚的?會不會是為那大公子納妾的事來的?說不得過會兒就要叫弟妹過去的。」
跟著便是陳氏略顯驚慌的聲音:「不會吧?大嫂別嚇我。」
周氏嘆息道:「二弟妹也莫要太過擔憂,咱們要真是不肯,他們還能搶不成?只可惜是要納妾,若是娶妻,那可是天大的造化。」
陳氏重重一嘆:「她哪有那福分,一個出身就管得死死的,二爺官位也不高……枋姐兒連人家國公府里一個庶子都配不上。不過我瞧著那國公爺是個通情達理的,大約也不至於縱著兒子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