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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0:33:00 作者: 海的挽留
蕭岑愣愣地望了一眼他遞來的那段餅,小心翼翼地捏在手裡,唯恐那個小卷開了,把鴨肉漏出來。
衛啟濯裝了大半年的衛莊,覺得衛莊這個人的脾性真的對他影響太深了,他現在看見什麼吃食都想剁成幾段吃,方才那些舉動做起來都是自然而然的。他心裡嘆息一聲,這毛病萬一真的改不掉可怎麼好。
他將手裡那兩小段餅細細吃完之後,對眾人道:「過會兒我想獨自去四處走走,諸位各自結伴遊賞便是。」
蕭嶸覺得奇怪,如果想獨自覽景,還跟這麼些人出來作甚?但衛啟濯的話他不敢質疑,只好隨著眾人應好。
蕭槿與蕭榆結伴坐到了溪邊的糙地上,一面閒談一面吃糕點。
蕭榆一再詢問蕭槿要不要去看看四公子他們在作甚,蕭槿搖頭道:「要去你自己去,上回我陪著你去偷看衛啟渢,結果滾到他身邊去了,丟死人了。」
蕭榆鼓了鼓腮幫子:「時機難得嘛,誰知道這位四公子在咱們家待多久。」
兩人說話間,蕭榆的丫頭忽然跑來說四少爺他們叫她去一趟,蕭榆本以為是衛啟濯叫她,仔細一問才知道這四少爺說的是她四哥,頓時掃興,但那丫頭催得急,她不好推脫,跟蕭槿打了聲招呼,回身跑走了。
蕭槿正望著溪水吃點心,就聽到身後又傳來窸窸窣窣的踏糙聲,以為是蕭榆折返,結果扭頭一看,發現是衛啟濯。
蕭槿待要起身,衛啟濯抬手示意不必,跟著便徑直坐到了離她不遠的一塊糙皮上。
蕭槿有些不自在,往另一側挪了挪,問他來此作甚,衛啟濯輕嘆道:「我迷路了,正巧瞧見表妹,就往這邊來了。」
蕭槿險些一口糕嗆在喉嚨里。
衛啟濯那樣的人也會迷路?何況這座山頭統共也沒有多大。
衛啟濯說話間又抹了一把臉:「今兒風有點大,臉都髒了。」說著話小心捲起袖子,俯身就著溪水洗了一把臉,起身時似乎恍然想起什麼,轉向蕭槿,「表妹的汗巾借我使使,我的忘拿了。」
蕭槿輕嘆一息,掏出一方白縐紗汗巾遞與他,然而衛啟濯卻沒接。
「表妹幫我擦臉吧,我手濕。」
蕭槿咧咧嘴,正想婉拒,誰想到他直接將臉湊了過來,等著她幫他揩水。
蕭槿下意識往後挪了挪。她望著眼前的少年,禁不住感慨,這個人真是造物主的寵兒。
他目下的情態,倒是令她想起了前世曾經見過的他淋雨後的模樣。別人淋了雨都是一身狼狽,但他不是。有一次她跟小姑子在園子裡下棋時飄起了小雨,兩人收了棋枰棋笥,撐傘往回走的路上,遇見了冒雨歸來的衛啟濯。
他沒有帶傘,頭髮和衣裳都淌著水,但長身立於雨中,居然越顯氣度肅肅,清清泠泠的玉人一樣。
但這麼個人,可能是個彎的。
「表妹怎還不動手?」衛啟濯嗓音低柔,一點點朝她靠近。
他說話間,瑩透的水珠順著他的喉結一路淌下,落入了微微敞開的衣領里。
蕭槿只覺她要噴鼻血了,面上一紅,當下跳開來。
衛啟濯也拂了拂糙屑站起身,正要繼續勸她幫他擦臉,就聽他身後忽地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四弟讓我好找。」
衛啟濯回身一看,正瞧見衛啟渢闊步走來。
蕭槿眉頭微蹙,他怎麼來了?
衛啟濯眉尖微挑:「二哥怎地大老遠跑到聊城來了?」
「大伯父掛心四弟,」衛啟渢走到衛啟濯身前停下,「左右我目下無事,便代大伯父來山東接四弟回去。」
衛啟濯迎視衛啟渢的目光,須臾,道:「有勞二哥了。」
衛啟渢笑道:「都是一家兄弟,這般見外作甚。」
蕭槿在一旁看得嘴角直抽。這倆人自小便是對頭,後來更是斗得不死不休,眼下倒是裝得親兄弟一樣。
正此時,四房姐妹三個朝這邊過來。蕭枎瞧見衛家兩兄弟都在,當下快步上前行了禮,目光在兩人之間徘徊了幾圈。
蕭槿嘆氣,面前這倆雖然是京師二美,但一個將來是太監一個可能是彎的,三姐你選吧。
衛啟渢與眾人行了禮,回身對蕭槿笑道:「令尊明年就可以調任都察院副都御史了,先在此恭賀了。」
蕭槿笑了笑,跟他道了謝,但心裡一點也不驚訝。
「家父跟徐大人商討接替孫大人的人選時,詢問我可有人選推薦,」衛啟渢微微笑道,「在下之前在聊城時多蒙令尊令堂照拂,況在下覺著令尊堪當此任,便推了令尊,不想竟真的促成了。」
蕭槿聞言倒是抬頭看了衛啟渢一眼,她父親前世也是在她十二歲那年調任的都察院副都御史,她也隨之赴京,但她並不知道衛啟渢在這件事上出了力。
衛啟濯轉頭看了衛啟渢一眼,眸光微動。
蕭槿頷首稱謝,回身欲走時,忽見一個小廝匆匆跑來,急道:「八……八姑娘……不好了,五少爺……」
蕭槿一聽是關於蕭岑的,忙問:「怎麼回事?」
那小廝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言之不詳。衛啟濯當下扯住他:「帶路。」
衛啟渢在一旁道:「我也去瞧瞧。」
第34章
眾人趕過去的路上, 才藉由那小廝斷斷續續的描述聽出了些端倪。
蕭岑應當是被毒蟲咬了,但具體是什麼蟲,並不清楚。
那來傳話的小廝是在蕭岑身邊伺候的,見蕭岑似乎中了毒便慌了, 三房可就這麼一個男孩兒, 若有個什麼閃失,他們這些下人怕是都要吃不了兜著走,因而方才惶遽得語不成句。
眾人趕到的時候, 蕭崇等人正預備將蕭岑背回馬車上。
衛啟濯示意蕭崇等人將蕭岑放到糙地上。他上前查問了蕭岑的症狀, 一把掀開他的衣袖,盯著他的傷口看了兩眼,蹙眉道:「我覺得可能是毒蜘蛛咬的,不過應當中毒不深。」
衛啟渢轉頭看向蕭岑:「方才一點也沒看清楚那毒物的模樣?縱然送醫, 也要知曉毒物的具體名目才好施治。」
蕭岑如今有輕微的頭暈噁心感,懨懨搖頭道:「沒有, 我方才爬樹的時候被咬的, 沒看到是被什麼咬的, 不過那東西似乎腿挺多的,大約就是蜘蛛。」
蕭槿趕忙掏出自己的汗巾, 要給弟弟綁縛在傷口近心端,以防止毒液擴散, 但臨了發現她的汗巾有點短了。
衛啟濯見狀正想掏出自己的汗巾,然而猛地想起他剛剛才在蕭槿面前裝作忘帶汗巾,於是遲疑了一下。
正是他這個遲疑的工夫, 衛啟渢拿出了自己的汗巾幫蕭岑綁縛上去,一面綑紮一面交代道:「坐著就好,不要亂動,以免毒液流散過快。我已著人去請大夫來了,我自己也通一些醫理,可以先幫五公子處理傷口,五公子且寬心。」
「目下要趕緊將毒液排出才行,」衛啟濯緊跟著道,轉身吩咐身邊小廝,「去把我那壺預備泡茶的水端來,我要給表弟清洗傷口。」
小廝領命去了。
衛啟渢回頭看向他:「表弟?五公子何時成了四弟的表弟的?」
「五公子是嗣宗的表弟,自然也是我的表弟。」衛啟濯面不改色道。
衛啟渢凝思一回,才想起嗣宗似乎是衛莊的表字。
「只是清洗,我看不夠,」衛啟渢仔細查看了一下蕭岑的傷口,「我看得在傷處切個十字,將毒吸出來,如此穩妥一些。」
衛啟濯道:「這是自然。」說話間看向蕭嶸,「拿刀來。」
蕭嶸愣了一下。
衛啟濯攢眉道:「就是晌午用膳時,我切餅的那把刀。」
蕭嶸立等反應過來,忙忙應是,轉頭取刀去了。
蕭槿望著弟弟那已經腫起的傷口,憂慮道:「可是誰來操刀?這十字看似好劃,實際上沒那樣簡單吧?要是笨手笨腳的說不得毒沒擠成,反而雪上加霜……你們誰刀功好?」
她覺得衛家那倆養尊處優的貴公子是沒指望的,正預備問問隨行的家下人,就聽衛啟濯毛遂自薦道:「我會劃十字。」
畢竟那切糕點的一手絕技是一直都在的。
蕭槿一怔看向他。
正此時,蕭嶸取了刀子回來。衛啟濯臨時生了一簇火,將小刀在火舌上炙烤一番,拎了刀就朝著蕭岑走過來。
蕭槿看得有點瘮得慌,擋在蕭岑面前,踟躕著道:「四公子不要勉強,要實在不行,我自己來好了……」
衛啟濯抬手要拍她腦袋,但手舉到一半想起他如今已經不是衛莊了,只好又改為搖手:「表妹在一旁看著就好,我真的會劃十字,沒把握的事我一般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