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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0:33:00 作者: 海的挽留
衛莊在門口立了須臾,聽到有腳步聲漸近,以為是蕭槿回返,往前迎了幾步,等來人走到月光下,才發現是陸凝。
陸凝行禮笑道:「說起來,我也能喚你一聲表哥了。兄長頭先交代我說,讓我來跟表哥說一聲,看表哥明日能不能抽個工夫出來,兄長要尋個酒樓,與表哥作杯。」
衛莊擺手道:「煩請告知尊兄說不必了。」
陸凝再三相勸,但衛莊不肯改意,她只好作罷。她原想再跟衛莊攀談片刻,但衛莊徑直回身入了院門。
陸凝神色一滯。她總覺得衛莊身上有一種難以名狀的高貴氣度,不是文人的驕矜,而是類似於一種生來即具的天成貴氣。
陸家也算是高門大戶,衛莊並沒因著這一層而熱絡趨奉,她倒是因此高看他一眼。
陸凝望著衛莊的背影,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婚事。
她母親此番帶她來,是想將她跟蕭岑的婚事先定下來的。
蕭岑是蕭家三房唯一的男孩,嫁給他能規避不少鬩牆誶帚,亦且蕭家的爵位將來也是他的,兼之蕭岑容貌也好,她母親眼看著她明年就到了出嫁的年紀,擔心這樣好的女婿將來難找,便帶著她來蕭家這邊探探蕭安夫婦的口風。
可她並不想找個比自己還小三歲的丈夫。季氏那邊還沒給准信,她倒是希望季氏不答應。
今日見了衛莊之後,她這種想法更是強烈。
陸凝在門口靜立片時,回身去找杜氏。
嫁衛莊比嫁蕭岑要好得多。而且衛莊又不是什麼官家子弟,以陸家這樣的家底,若是有結親的意思,宋氏十有八九會應下的。
杜氏一聽女兒的盤算,立等就惱了,連聲指斥她一個女兒家倒是自個兒籌謀起婚事了,又說她腦子不好使,放著蕭岑那樣的不要,硬生生想嫁一個書生。
陸凝不以為然道:「他不是尋常人,發跡是遲早的事。他雖非官宦子弟,但比那些倚香偎玉的公子哥兒強上百倍。母親信我的眼光,我若嫁他,將來必是人上人。」
杜氏雖則知道自己這個女兒眼光好又一向是個有主見的,但婚姻大事可不敢由著她,當下搖頭。
陸凝負氣起身,臨走前扭頭道:「我聽兄長說了,衛公子從前其實一直在藏鋒,否則早就中了舉了。若他這回院試也得了案首,母親可能去跟宋夫人提一提結親之事?」
杜氏冷笑道:「你哥那個混不吝的話你也信?你以為考個案首那麼容易?你趁早給我歇了心思!」
陸凝不語,回身走了,氣得杜氏抬手就想摔茶杯,但臨了想起這是在別人家,又忍住了。
一晃三月光陰已過。十一月初,吏部的調任結果下來,點梁蓄為山東學道,主持今年院試。
梁蓄動身赴任前,特特往榮國公府跑了一趟。他發覺衛承勉自打半年前開始就總是鬱鬱寡歡,詢問緣由,又總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梁蓄半是玩笑地詢問衛承勉要不要告個假,跟著他一道去一趟山東,權當散心。衛承勉嘆道:「我前些日子剛打湖廣回來,散什麼心。」
「誒,湖廣是湖廣,山東是山東,怎麼能一樣?你去過了湖廣還可以再去山東,說不得等你從山東回來,那些煩心事就都沒了呢?」
衛承勉苦笑;「莫要綽趣我了。年尾本就忙碌,我就不分心湊那個熱鬧了。」
梁蓄幾番勸說無果,嘆道:「我也是想讓你換個地兒待待,說不得心頭鬱結就解開了,總悶著也不是個事兒。」
梁蓄這話,倒是突然提醒了衛承勉。
換個地方?是啊,他這麼總待在京城也解決不了問題,倒不如多往外頭跑跑,沒準兒就有轉機了呢?
衛承勉思量一回,突然道:「你何時動身?」
臨近年關,蕭家三房四房都忙碌起來。
蕭枎近來格外煩郁,因為過了這個年,她就到了出閣的年紀,但親事卻一直沒個著落。
她母親有意讓陸遲做女婿,但她心裡不是很樂意嫁陸遲。原本陸遲是個很好的選擇,但因為她見識過了衛啟渢那等貴介公子,所以眼界更高了,總覺得自己即便是嫁不了衛啟渢那樣的,起碼也要嫁個差不多的。
嫁人是一輩子的事,也免不了攀比,她可不想將來被蕭槿她們比下去。
馮氏跟杜氏套了幾個月的近乎,覺得兩廂都已然熟絡了,便揀了個日子,就做親之事,去探杜氏的口風了。
等馮氏回來,蕭枎噘著嘴道:「母親,那杜夫人答應了可不算,我是要好好想想的,那陸遲太不靠譜了……」
「閉嘴!」馮氏狠狠瞪她一眼,「人家根本就沒瞧上你!」
蕭枎一愣。
蕭榆跟蕭杫在一旁噴笑出聲。
馮氏心煩不已,揮手趕兩人走,轉頭陰沉著臉看向蕭枎:「那杜夫人明確說是想跟三房做親,」
「她想打八妹的主意?」
「誰知道她們是怎麼計議的,」馮氏神色陰鬱,「陸家那頭不成也罷,我在左近的舉子裡給你選一個定下來。」
蕭枎當下就急眼了:「舉人可不行,少說也要……」
馮氏咬牙道:「住口!這事兒沒你說話的份兒!」
蕭槿半年前就見衛莊看閒書,如今院試在即,卻見他還是捧著一本閒書。
蕭槿忍不住道:「莊表哥不溫書麼?不擔心院試?」說好的十一月就開始溫書呢?
「那也不能一直看正經書。」衛莊顯得有些心神不屬。
蕭槿心道,我怎麼覺得就沒見過你看正經書。
她正要例行掏出紙筆坐到衛莊對面練字,陸遲忽然敲門進來,興奮地對衛莊道:「學道大人到了,如今正行香掛牌,好些童生都趕去觀禮了,嗣宗要不要去看看?」
第26章
行香掛牌即到孔廟進香、出牌公示院試地點、日期,是提督學政赴任後例行的儀式。
衛莊方才一直神思不屬地翻閒書,其實等的就是這個。他起身待要往外走時,又轉頭對蕭槿道:「啾啾去不去?」
蕭槿一怔:「我跟去作甚?」
衛莊被她一問,也是一愣。
是啊,他為什麼下意識地就想帶上蕭槿呢?他可是去籌謀見他父親的事的。
「去看個熱鬧,」衛莊笑道,「孔廟那邊一定十分熱鬧。」
蕭槿正想搖頭說不去,但忽然記起她屋裡的硯台該換了,想了想,點頭道:「好,我去買個硯台,順道跟表哥去觀禮。」
她還沒看過學道祭孔的場景。
陸遲原本也要跟去,但衛莊不肯,陸遲一愣問為何,衛莊瞥他一眼,道:「那邊人多,屆時萬一你和我們走散了,迷了路,被人拐了,我們不好跟你母親和妹妹交代。」
蕭槿看著陸遲被噎得滿面漲紅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
衛莊的嘴好像還挺毒的。
蕭槿跟著衛莊出來後,真正見識到了什麼叫萬人空巷。
她順路買了硯台,前往孔廟的路上,便見人叢cháo水一般地往孔廟的方向涌去,口中都道要去看宗師祭孔----宗師是對學道的尊稱。
蕭槿不由想,科舉果然是讀書人最關心的大事,學道赴任這陣仗比圍觀砍頭還熱鬧。
蕭槿跟在衛莊身後,到了孔廟外圍,望著眼前黑壓壓的人cháo,對衛莊道:「表哥,要不我們就在外面瞄幾眼吧,裡頭人太多了。」
衛莊佇立凝望片時,忖量一回,回頭道:「好,咱們先去那邊茶棚坐一坐。」
眼下人太多,他也不好去找梁蓄,等人cháo散了,他看看梁蓄是不是去了衙署,然後把蕭槿送回家,再獨自去拜訪梁蓄。
兩人在茶棚里坐了一刻,起身往外走時,正瞧見一個軍牢跟一名婦人爭執,軍牢忽然惱了,伸手撈起一旁不知物主的哨棒就朝婦人身上搠。
婦人急往後躲閃時,蕭槿正打她身旁繞過,於是那婦人徑直撞到了蕭槿身上,衛莊在前頭走,見狀趕忙伸手去扶蕭槿,但還是晚了一步,蕭槿站立不穩,身子一偏,撞到了身後的矮桌上。
衛莊當下上前,低頭一看,蕭槿的手心被桌沿撞出了一道紅痕。她的肌膚瑩白嬌嫩,那撞出的痕跡橫亘掌心,顯得有幾分猙獰刺目,
衛莊一看之下,心裡便是一揪,面色倏地轉冷。
那婦人見自己撞到了人,忙忙上來致歉,又摸出一百文錢要塞給蕭槿給她壓驚,但被蕭槿婉拒了。
蕭槿方才撞過去的瞬間用手扶了一下桌沿,正覺虎口發疼,忽見衛莊回身,徑直步至那軍牢身前,寒聲讓他道歉。
那軍牢哂笑道:「她自己不長眼,又不是我推她的,你嚷嚷什麼?」
衛莊冷聲道:「這般猖狂,不如說說你是哪個衙門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