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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0:33:00 作者: 海的挽留
    「我在裡面。」

    「你怎麼不點燈?」

    「你摸黑進來吧,燈油不多了。」

    蕭槿嘴角一抽,這也太摳了……

    她勉強適應了一下書房內的黑暗,一面腹誹衛莊小氣,一面往裡走,一不留神撞上了一堵柔軟的牆,尚未回神時就覺一隻手扶住了她的肩。

    「小心。」衛莊低低出聲,手在她肩頭略一停留,回身點了燈。

    蕭槿這才反應過來她方才大約是撞到了衛莊的懷裡,一時面頰泛紅,忍不住又在心裡嘀咕,衛莊簡直摳得沒救了,天都黑了還不點燈。

    「我等你等得都睡著了,」衛莊在書案後坐下,「還以為你要失約了。」

    蕭槿訝異道:「怎麼會睡著,表哥你不是離府試沒幾天了麼?不應該抓緊時間溫書麼?」

    「溫不溫都一樣。」

    蕭槿心裡暗嘆,好像是這樣,以她莊表哥的水平來看,臨時抱佛腳也是沒用。隨即她又想起白日間在雪洞裡偶然偷聽到的他與蕭枎的對話,又恍然道:「表哥,你是不是受了情傷才無心溫書的?」

    衛莊一頓,轉頭看蕭槿:「你不要誤會,我不喜歡你三姐,你三姐今日是胡說的。」

    蕭槿借著那盞只點了一精燈糙的油燈發出的微弱亮光打量衛莊幾眼,見他似乎確實沒什麼異樣,倒是信了他的話。

    蕭枎虛榮愛胡扯這一點蕭槿是知道的,今日那話說是瞎編出來的也不奇怪。

    「你今日為何跟著六表妹去偷看那國公府二少?」

    蕭槿見他又提起這樁事,奇怪道:「我不是說了嘛,我是陪著她去的,我對什麼衛二公子沒興趣的。」

    衛莊凝視她俄頃,倏然微笑道:「我去參考府試那天,你來送我好不好?」

    蕭槿一怔:「為什麼?」

    「我覺得你是我的福星,多虧了你提前教天福急救的法子我才倖免於難,若是你此番來送我,我必能考個甲等回來。」

    一府之府試共錄五十人,分甲、乙二等,前十名為甲等。

    蕭槿心道不管甲等乙等,表哥你能等上就很好了。

    她見衛莊一再勸她來送他,推脫不過,只好道:「那好,我那日早起一會兒。」

    衛莊淺淺一笑。

    蕭槿望著晻昧燈光里的少年,心中漸生疑竇。

    她總覺得衛莊自打被撈上來以後,整個人都變得不同了。尤其是身上那股落落從容的氣度,談笑間自然流露,宛若天成。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蕭槿暗暗搖頭,覺得大約是她想多了。

    由於蕭槿今日來得太晚,衛莊沒拘著她留夠一個時辰,到了飯點兒便讓她回了。蕭槿總覺得她莊表哥後來心情很好的樣子。

    翌日從家塾里出來後,衛莊徑直轉去了四房的院子。

    他本是來找蕭定的,但蕭定恰巧出去會友了,四夫人馮氏應接了他。

    衛莊並不打算繞彎子,張口就跟馮氏說起了蕭枎欠他銀子的事。馮氏起先不信,後頭聽他說的一條是一條的,漸漸心驚,一時懵在當場。

    馮氏將蕭枎叫來盤問,蕭枎見衛莊竟然真的跑來她娘面前追債,臉色一白,心慌不已。但她仍舊覺得衛莊手裡沒有證據,死不認帳,直道衛莊是無中生有。

    衛莊冷笑道:「三姑娘認不認我不在意,我只管要錢。我這幾日要忙著府試互結、具結諸事,暫且沒有餘暇。待到我考完府試,我要見著我那三百兩銀子。若是四夫人與四老爺打算包庇三姑娘的話,那我只好將此事捅到姨父那裡了。」

    他臨走前見蕭枎一臉不服,冷冷淡淡道:「三姑娘不要以為沒有借據就能一了百了,我想證明,隨時都能拿出證據。」言訖,拂袖而去。

    馮氏一把揪住蕭枎,切齒道:「你真的拿了他三百兩?!」

    蕭枎被母親再三逼問,無奈之下只好承認。馮氏氣得使勁推她一把,怒道:「你個不省心的東西!你知道個輕重麼?」

    蕭枎被她搡得狠狠跌了一跤,委屈哭道:「我就想用好點的東西,我手裡的那點錢又不夠……我又不像八妹,想買什麼都有三伯母貼補……」她口中的「八妹」指的是蕭槿。

    馮氏聽她說起這個就來氣,當下怒道:「你是抱怨我沒法讓你過好日子是麼?!」

    馮氏出身不如季氏,家中也不如季氏娘家資財豐厚,妯娌之間難免攀比,馮氏本就覺得這是她心裡一根刺了,如今被女兒揭出來,心頭火立時噌噌往上竄。

    「此事你自己去跟你父親說去,」馮氏冷笑,「這窟窿我可不給你填!」

    蕭枎慌忙從地上爬起來,拽住馮氏的袖子哭道:「母親不幫我,我可怎麼好?那衛莊翻臉不認人,萬一真是捅到伯父那裡……」

    馮氏一把揮開她,罵了句「記吃不記打的東西」,憤憤而去。

    蕭枎跌坐在椅子裡,自家又抽抽噎噎哭了半晌,才慢慢止了。

    她忽然想起了昨日瞧見的衛家二公子。

    衛家堆金積玉,富貴潑天,衛啟渢身邊一個書童穿的衣衫都是潞綢的料子,如果她能嫁給衛啟渢,那豈不是此生榮華享受不盡?

    何況衛啟渢生得真是神仙也似的人物。

    蕭枎微抿唇角。衛啟渢在蕭家住的這段時日裡,她一定要抓緊機會。

    衛莊赴考那日,蕭槿起了個大早。

    因為卯時一刻就要準備入場了,所以衛莊必須及早動身。蕭槿穿戴盥洗完畢後,也顧不上吃東西,匆匆趕去了西跨院。

    衛莊已經收拾停當,正立在院門口與宋氏和衛晏話別。

    府試分帖經、雜文、策論三場考試,前兩場各考一天,第三場考兩天,一共四天,所以衛莊要在號里待上四天。過夜用的棉被與筆墨、特用紙張都由考場提供,連三餐都是免費的,參考的士子只攜帶考引入場即可。

    宋氏見兒子面上並無半分焦躁緊張之色,覺得兒子大約是打算破罐子破摔去號里睡上四天,嘆了一回氣,猶豫著道:「哥兒好賴寫幾個字兒……萬一,萬一就過了呢?」

    衛晏小臉上也寫滿擔憂:「哥,你……你是想開了還是……」他說著話見兄長以目光詢問,又覺得這個時候不能給他施壓,當下又忙道,「沒什麼……哥你盡力就好。」

    衛晏餘光里瞥見蕭嶸往這邊走來,知他是來找晦氣的,端起臉看向他:「你來做甚?」

    蕭嶸笑道:「自然是來送送表哥的啊。」

    「我哥不需要你送,你走!」

    蕭嶸不以為意,逕自上前道:「晏哥兒這是什麼話,我也是好心來著。」他嘴上這樣說著,斜眼看向衛莊。

    去家塾不必這麼早的,但他今日特地提前起了,為的就是來西跨院這邊看個熱鬧。

    府試與縣試一樣,需要參考士子保結----其一便是取具同考者五人,寫具互結保單,作弊者五人連坐;其二是請本縣兩名廩生具保,保證參考士子不假名、不匿喪、不替身、不冒籍,且身家清白。

    衛莊的廢物之名傳揚頗遠,這回府試光是找人保結就費了一番工夫,因為沒什麼人肯為他擔保。將來萬一衛莊為了過考而耍手段被抓到,為他保結的人就要受牽累。

    蕭嶸聽說這件事後笑了好半晌,心裡嘖嘖不已,衛莊這種人真是不適合走科舉,倒不如早早回家種地算了。

    不過他滿以為衛莊今早會惶惶焦躁的,結果眼下觀察半晌,卻見他沒事人一樣跟宋氏和衛晏道別,仿似他不是去赴考,而是去春遊一樣。

    蕭嶸很是失望。不過他跟著又想,衛莊大約是為了不讓他看笑話才故作鎮定的,他可是聽說衛莊前些日子光是聽見「府試」倆字就害怕。

    蕭嶸思及此,忍不住笑了出來,拍拍衛莊的肩,道:「好生考,表哥歸來之日,我親去迎接。待到發案之日,我去為表哥看榜。」說罷,哈哈一笑,轉身走了。

    衛晏氣忿忿地瞪了蕭嶸一眼,轉頭看向兄長:「哥哥不要理會旁人,不論怎樣,盡力就成。」

    衛莊頓了頓,垂眸看向面前的胞弟,須臾,伸手摸摸他的腦袋,淺笑頷首。

    蕭槿看了半晌,走上前時,衛莊讓宋氏跟衛晏不必送了,只讓蕭槿與天福跟隨他出門。

    走到大門口時,衛莊見蕭槿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低頭問:「今早是匆忙起的?」

    蕭槿掩口打了個哈欠:「嗯。」

    「用早飯了沒?」

    蕭槿搖頭。

    她一路犯著迷糊跟著衛莊往前走,走著走著忽見衛莊停了下來,險些讓她一頭撞他身上。她正想問他是不是要上馬車了,就瞧見面前伸過來一個紙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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