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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0:22:07 作者: 這弓很長
賀涼喻將視線滑向那靜靜躺在少女手心的鋼筆,黑白分明的色調映在一起,有著極大的反差感,又有著不可言喻的和諧。
尤一半晌沒有得到回應,仰起小臉看著他。
剛好看到男人的眼睛輕輕眯了眯,長睫輕顫了一下,瞳仁里湛著幽暗的光。
臨睡前的他,跟平時相比少了一絲防備,多了一絲柔和的他。
也……太好看了吧。
她正兀自發著花痴,耳邊傳來男人低啞的聲音:「送你了。」
尤一誒了一聲,眨巴著眼睛:「什麼?」
賀涼喻唇角輕勾,伸手將她肩膀上披著的毛巾拿了起來,蓋在她頭上一邊揉著,一邊低聲重複了一遍:「我說,不用還了,送你了。」
頓了頓,他看著她已經被浸濕的領子,微微皺了皺眉:「你是覺得夏天就不用吹乾頭?不會著涼了?你是不是傻,這裡的日夜溫差有多大你不知道?」
少女感覺著頭頂傳來的一下一下溫柔的按揉,小腦袋也跟著一轉一轉的。
眼前被毛巾遮擋著視線,她收攏著五指將鋼筆握緊,慢吞吞回了一句。
「這不是溫姨的鋼筆嗎?你就這麼送給我嗎?」
頭上的動作頓時停了。
過了一會,那壓力也跟著散去,男人清淡的聲音慢慢飄了過來,鑽過毛巾,撥開耳邊的髮絲,進入她的耳道里。
可能是繞了好幾重彎,她覺得聲音到達終點的時候,要比之前少了幾分溫度。
「你說什麼?」
她沉默了一下,將頭頂的毛巾掀開,抬起頭直直地看著男人。
「我說,這隻陪了你這麼多年的筆,應該是對你來說很重要的東西,你真的要送給我嗎?」
其實尤一來之前,是準備了一腔的話要和他說的。
比如說她剛才聽溫煦說了,她跟自己是一個專業的。
在多年前做專題採訪的時候,她因為這個契機而了解到這些山區里孩子的情況,內心被觸動到的她說是衝動也好,說是一腔熱血也罷,反正她毅然決然地放下了事業和家庭,來到這裡,一呆就是五年。
比如說剛才溫煦拿著手機,彎著眉眼給她一張張地翻相冊里關於賀涼喻和賀青黛的小時候的照片。
那些相片應該是後來導進去的,反正一看上去就年代感十足,像素很差。
而照片裡,爸爸抱著小女孩,媽媽抱著小男生,一家四口,對著鏡頭笑得很是開心。
比如說,溫煦拿著那支筆陷入沉思的樣子,好像是在透過它觸摸到什麼東西一樣。
但走到房間門口之後,她突然就不想跟賀涼喻說這些了。
作為一個局外人,她不能夠對溫煦和賀安南,亦或是賀涼喻去評價一些什麼,或者說去幫著誰去做一個說客。
她能懂溫煦的感覺,女人是看到了這隻再普通不過,卻被兒子珍藏了多年的筆,才知道自己這些年裡缺席了什麼樣的一個角色。
她能懂,卻不能體諒。
溫煦嘴裡的苦衷,是女人自己的苦衷,是只感動了自己的苦衷。
而她的苦衷,讓眼前這個大男孩在年年歲歲的失望和落空里,慢慢滲出了刺,用暴躁和狂戾,把自己給包裹成一個刺蝟。
所以她只是想把筆還給他,並且在他突如其來地說送給自己的時候,跟他確認一下而已。
但男人似乎誤會了一些什麼。
他慢慢合上了眼睛,再睜眼時,目光變得冷淡,伸出長指將她手裡的鋼筆拿了過去。
尤一聽到他低低呵了一聲:「你到底想說什麼。」
她愣了一下,下意識地解釋著:「我只是想問清----」
「你是沒其他事做了嗎?」賀涼喻打斷了她,稍稍偏了偏頭,唇角緊緊壓著,繃成了一條線。
尤一反應了一會,才回過神來他說了句什麼。
他是在說自己很閒,管太寬的意思。
她一下就不說話了,將唇瓣緩緩合上,輕掀眼皮靜靜看他。
過了良久,她才輕聲開口:「你現在心情不好,我不想跟你說話。」
「你先冷靜一下。」
聽著隔壁傳來的輕輕關門聲,賀涼喻將身側的兩隻手慢慢攥緊,力度之大,十指的指甲幾乎都要戳穿手心。
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氣,他轉身回房,將門砰地一下關上,靠著門板輕輕下滑,坐到了地上,獨自面對著滿室的暗光。
女人最後的那句話提醒了他,他今天確實是喪失了冷靜。
說出了一些沒有經大腦審核,就蹦了出去的不帶理智的話語。
但沒辦法,一碰到與家裡人有關的事情,他好像就會變得很煩躁。
聽到她的話,他的第一反應是,她知道了。
他是去過她的家裡的,見過她同樣好脾性,非常有愛歡樂的父母。
也知道了她這樣子人畜無害,軟糯又堅強,充滿了正能量,積極向上的個性,是在那個有□□里形成的。
他頓時就有些慌了。
她可能已經發現了,發現了他暴躁個性的來源,是一個不完美的原生家庭。
發現了他心裡的陰暗面。
她就像一個小太陽一樣,將身邊的所有事物都照得亮起了光,變得暖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