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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霽習慣性地用力點頭，可是在這一點上，他多多少少是覺得，千敘之所以會這麼淡然，是因為他已經成神了，無論外界議論他什麼都影響不到他的地位。而他自己，到現在還在走向「知名」的道路上摸爬滾打，每走一步都忍不住左顧右盼，會為一聲肯定歡欣鼓舞，也太容易被一句吐槽打擊得回不過神。

    要多少百鍊成鋼，才能固若金湯。

    他出神地想著，幾乎沒有察覺頻道里已經許久沒人說話了。

    忽然間兩聲清淡的吉他撥弦聲，喚回了他的思緒。

    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我也知道說不如做，這些還是要你自己經歷過，才能慢慢看開的。」

    喬霽不知道為什麼，感覺氣氛變得緊張了起來，咽了咽唾沫，說：「你、你會彈吉他？」

    「嗯。」千敘笑了笑，說，「給你聽。」

    靜謐婉轉的前奏如流水般響起，是喬霽沒聽過的旋律。

    「為救李郎離家園，誰料皇榜中狀元

    中狀元，著紅袍，帽插宮花好哇

    啊 好新鮮」

    乍聽起來是一首古風古韻的歌，喬霽雖然不太懂千敘給他唱這首歌是為什麼，但他用著淡淡的黃梅戲腔咬字，每一個轉音都有嘆息似的意味，讓人跟著聽得心都靜了。

    喬霽悄悄百度了他聽出來的其中一句歌詞，果然順利找到了歌名，叫做《牡丹亭外》。

    按下網頁靜音，徑直把進度條拖到與千敘唱到的旋律同步，伴隨著緩緩滾動的歌詞浮現，喬霽忽然有些明白過來，千敘給他唱這首歌的用意。

    耳機中的嗓音，和屏幕上正滾動的歌詞一前一後，如水波般疊在一起：

    「黃粱一夢二十年

    依舊是不懂愛也不懂情

    寫歌的人假正經

    聽歌的人最無情」

    喬霽瞄到歌曲下的評論，都在說這首歌的深沉、滄桑，千敘唱起來卻不大一樣。他唱得就像夏天裡的一陣風，或者溫暖春夜裡的一隅細雨，平靜，但底下糙木葳蕤，萬物生長。

    吉他撥弦聲聲，仍在繼續。

    「……

    你問我怕什麼

    怕不能越千里

    是否你走過了我身邊

    惶惶忽忽一瞬間

    黃粱一夢二十年

    依舊是不懂愛也不懂情

    寫歌的人斷了魂

    聽歌的人最無情」

    ……

    喬霽知道自己現在的吸鼻子聲有點大，也不知道現在這個時候，他為什麼會特別想哭。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就是不想閉麥。頻道里除了千敘唱歌的聲音，就是喬霽略嫌笨重的呼吸聲。

    他也還是不知道，千敘聽見自己這沒出息的反應，究竟是做何感想。但千敘聽到之後的選擇是，他在唱完一遍以後，又從頭唱了起來。

    溫柔清淡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地從耳畔滑過，直到滲入心底。

    喬霽看著挨在他馬甲上方的「千敘」兩個字，明明單單薄薄，卻像有一股魔力般吸引著他：

    他不知道要讓一個直了二十幾年的人承認自己對同性的心動，需要多大的勇氣----但如果這就是喜歡的話。

    他想，他絕對沒有喜歡錯人。

    第二十章

    唱功的提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喬霽決定先聽千敘說的， 運用好他目前擁有的兩個優勢：音色和感情。再選歌， 他選了一首他少年時代特別喜歡聽的華語老歌《小蝸牛》。

    其實最開始他剛來嗶站的時候，就說想翻唱這首，卻被思菀等死忠粉大力攔下了， 原因是這歌太老土、過氣，不符合現在嗶站受眾的審美，讓他去學那些曲調優美、辭藻漂亮的古風歌。久而久之， 連他自己也不大想得起來這首歌了。

    現在翻出來重聽， 喬霽發現他一點都沒覺得這首歌有所褪色，從一開始輕快溫暖的前奏， 到副歌溫柔堅定的抒情，配合他自己獨特的音色， 顯得亮耳又動人。

    《小蝸牛》其實是十多年以前的一部偶像劇主題曲，偶像劇的劇情現在看來俗套， 當年卻成功讓所有觀眾都覺得少女心滿滿。灰姑娘與王子的現代愛情故事，加上家人之間的溫情與事業上的正能量，都渾然天成地糅合在這一首主題曲里， 聽著聽著就不自覺讓人覺得滿心溫暖。

    喬霽錄完這首歌以後， 把干音發給後期，自己熬夜又把當年的那部偶像劇重溫了一遍。

    十多年以前的偶像劇，在現在看來，難免顯得布景粗糙、造型雷人，但喬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濾鏡的原因， 感覺它的劇情節奏、轉折懸念都設置得恰到好處，與現在打光精緻、畫質優美，卻隨隨便便就能水上幾集的電視劇相比起來，反倒更加好看。

    像這樣的少女偶像劇，原本以「純爺們」自居的喬霽是不會讓自己重溫到天亮的，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也漸漸願意讓心裏面那些柔軟，悄咪咪地探出一個頭來。

    大概，是從某天早上聽到某人哄貓的那一刻開始？

    熬了一夜，喬霽卻不覺得困，坐到電腦前面反而更加覺得精神。他重聽了一遍昨晚錄的干音，又心血來潮地加了幾軌和聲和即興進去，錄完了打包發到後期的郵箱裡。

    後期還沒起床，但morning call已經起床了：

    「起來了？該去跑步了。」

    喬霽幾乎忘了自己還有這項任務肩負在身，一想到通宵之後還要下樓跑步，那酸慡讓他眼前一黑：「呃……我……」

    千敘很快聽出他的遲疑：「怎麼了？」

    「我、我錄歌來著，一晚沒睡。」偶爾撒個小謊是可以被接受的吧！

    「怎麼錄那麼久？」千敘的聲音立刻嚴肅起來，「嗓子疲憊以後狀態也會不好，沒必要啊，喝溫水了沒？以後別這樣了……」

    「也沒有全都錄歌，中間還是有看視頻休息一下的！」喬霽發現他還是逃不過良心的譴責，做不到讓千敘白擔心，堅持沒一分鐘就說了實話，「就是……錄一個小時休息五六個小時的那種。」

    說到後來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被千敘一語道破真相：「熬夜看劇，靈感來了錄會歌？」

    「咳……是。」

    「你厲害了啊。」千敘也笑了起來，說，「那趕緊去睡會兒吧，起來如果有精力的話就去夜跑，消耗消耗，省得晚上睡不著。」

    「嗯！」喬霽答應下來，卻又捨不得掛電話，「你現在要走了嗎？」

    千敘道：「沒呢，我剛餵完黑白，還沒換衣服，坐在床上跟你打電話。」

    他描述得太具體，喬霽忍不住順著他的話想像起了還穿著柔軟睡衣、盤腿坐在床上、和他講電話的千敘----不，如果是三次元的情景，應該叫他黎敘才對。

    黎敘……喬霽在心裡反覆念著這個名字，心口就像被貓咪撓了一爪子，不疼，但癢得出奇。

    「喬霽？」

    「……啊？！」沉浸在自己思緒的喬霽，直到被叫了名字才驚醒，想都沒想就把那個一直懸在嘴邊的名字禿嚕了出來：「黎敘，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