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頁

2023-09-25 00:18:26 作者: 賀喜
    「怎麼了?」

    「我是想問,夏香姐,可不可以再幫我安排雜誌封面拍攝啊?」

    「誒,小貓是嫌拍影片掉價了嗎?可不能忘本啊。再說雜誌都是大家爭著要上的,你霸占了快一個夏天,已經很不容易了。」

    「嗯……」幸太郎應道,「謝謝夏香姐,我會努力工作的。」

    放下手機,幸太郎陷在沙發里,燈也沒開,他埋首在自己雙手裡,用力搓了搓,久違地感到了被生活所折磨的痛感。就在他幾乎就要放棄底線,打算大不了周五去拍影片時,他的手機震動起來,他拿起一看,是來自健太的電話。

    「餵?」幸太郎問。

    「幸太郎。」健太說,「你們那邊還好嗎?」

    「不太好,小司家裡一團糟,他暫時不能工作,現在去警視廳協助調查了。我明天要去拍影片,其實不想拍,但是家裡快周轉不開,只能去工作……」幸太郎一股腦地訴苦,最後補上一句總結,「糟糕死了。」

    「我也問了三浦,鬧出這種醜聞,他可能要離開東大了。」健太說。

    「啊……」幸太郎用力按壓自己的額頭,好像這樣能緩解痛苦似的。

    「那個,對了。」健太突然想起,「我是想告訴你,我開的公司這邊有一個拍雜誌的機會,普通向,大概就是潮男潮女街拍美照什麼玩意兒的。我找不到人拍,你能不能幫我頂上,勞務費按市場價給。」

    「我拍!」幸太郎猛地從沙發上起身,現在只要能讓他保住身上這幾件衣服,讓他去碼頭卸貨櫃都成。

    「好,那你明天回一趟神奈川吧。」健太說著這話,呻吟了一聲,好像還在床上沒起來,聲音也不乏疲憊。「總在那個公司是沒前途的,年紀一大了,能給你的資源就會少很多了,不如和我一樣出來謀生。」

    幸太郎知道健太開辦了自己的模特公司,雖然勞累,但起碼是為了自己。他嘆口氣,自己也快二十五了,如果真像健太說的,這一行只能吃青春飯,那可能過兩年他就得去工廠當臨時工了,裝貨卸貨,燒燒鍋爐,連合同也沒有。

    吃午飯的時候,真司回來了。他在玄關處蹬掉鞋子,說道:「我回來咯。」連聲音也是失落的。

    「啊!今早一早上心裡都很亂,我忘了做飯了。」幸太郎從沙發上猛然起身,這才想起自己的職責。

    「沒關係。」真司一副瞭然的表情,抬起手來,給幸太郎看手腕上掛的袋子,「就知道你沒心情做飯,我買了便當,一起吃吧。」

    兩人面對面坐下來,都沒有膽量提起話題,就像一對結婚了二十多年無話可說的夫妻一樣,默默地吃完了牛排便當。吃完了飯,真司回到臥室,大概是想補覺,這幾天他幾乎夜夜失眠,睜眼到天亮。幸太郎像背後靈一樣,雖然沒什麼話說,但是不想分開,也尾隨著真司去了臥室。

    到了臥室里,真司沒換外衣,直接靠坐在床頭,怔怔地看著前方。半晌他冒出一句:「想親熱一下嗎?」

    聽了這話,幸太郎看向真司,才發現他的眼圈黑了,青胡茬又長了出來,一張臉上五顏六色,看著頗為疲累,但他還是懨懨地笑著,表示自己的愛意,看著有種病氣的英俊。幸太郎知道,真司倒不是生病了或者真的勞累,而是打心底里的無力,就和自己一樣。

    「小司,我有事要跟你說。」

    「嗯?」

    「我明天要早起趕車,去神奈川拍照。」幸太郎這麼說著,蹲**靠在床邊,兩手搭在床上,就像小貓在看床上的主人。

    「不在東京嗎?」真司癱在床上,一隻手搭在床沿,有一搭無一搭地扯著幸太郎的鬈髮。

    「嗯,是健太幫忙找的活兒,他的公司在神奈川,所以得去那邊。」

    「好。」真司說,「我聽懂答案了,那就不做了吧。」

    「不——」好不容易有了工作上的好消息,幸太郎也放鬆了,他拉長聲音撒嬌,把臉埋在床上,像個鑽頭一樣打鑽,半晌後他抬起頭來壞笑道:「可以節制地親熱一下。」

    真司把幸太郎輕輕拽上床,幸太郎卻像只液體的貓一樣,身體被拉得長長的,拖在床和地板上。真司笑道:「搞什麼呢?還不快上來。」

    幸太郎吃吃地笑,但想想又覺得不該笑,還是把頭埋在床上,他有些無力,悶悶地說:「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啊……」

    「還在擔憂嗎?其實沒關係的。」真司安慰道,「其實早在念中學的時候,我就知道有這一天。」

    「為什麼這麼說?」幸太郎抬起頭疑問,捲髮全都亂了,亂七八糟搭在肩頭,真司給他一一整理好,又說:「那時候我父母離婚,因為父親在外面一些荒唐的事情,家庭一下就破裂了。」

    「母親拒絕了我和久美子的撫養權,因為那會影響她再嫁。分家之後,我們很快就換了住處,以前父母一起努力買的房子,很隨便地賣給了別人。那時候我就知道,人窮盡一生想要建立的東西,像是家庭、事業一類的,其實就像紙牌搭的房子,可以輕鬆地塌掉。」

    「所以小司才一直不談戀愛嗎?」

    「可以這麼認為吧。」真司蜷起一腿,踩在床上,又說,「早知道這些東西會破碎,那我何必又去吃苦呢?」說到這裡,他嘆道:「哎呀,扯遠了,總之我的意思是,不用在意日暮家的名譽。那種敗絮其中的存在,本來就是該破碎的,能撐到現在已經不容易了,該負的責任,自然有人去負,幸太郎過好自己的人生才是正道。」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