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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0:16:38 作者: 關山空門
    那天夜晚是我生命中極晝極夜的交界點,從那以後,裴楨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花天酒地、醉生夢死。

    此前我從來不參加任何聚餐或酒會,那晚裴楨卻突然打電話,叫我去「迷迭居」暫陪個客戶吃飯。

    我開不了車,往常我出門,都是他送我,這次卻要我自己打車去,我問他在幹什麼,他也支支吾吾,總像是有所隱瞞。

    我心裡擔心他,沒多考慮,立馬出了門。

    「迷迭居」走廊里舖著絢麗的薩克森地毯,刻花玻璃壁燈透出暖黃的光暈,靜得出奇,我心裡七上八下,總不踏實,加快了腳步。

    推開門,發現包間裡空無一人,正準備出去,卻發現厲燃正解著袖扣,用不甚友善的目光看著我。

    我想起裴楨說的客戶,只得硬著頭皮,往旁邊挪了挪「厲少,請坐。」

    厲燃偏頭上下打量我一番,轉起了手腕「不用了,你先選個地方吧。」

    「嗯?什…麼?」

    「這裡,還是床上?」

    我一下明白過來,立馬往門口衝去,卻被厲燃腳下一絆,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厲燃膝蓋跪在我腿彎處,一隻手死死按在我背上,一隻手揪著我頭髮逼迫我抬起頭來。

    厲燃體格與裴楨相似,長期健身,肌肉張弛有力,筋骨強勁。

    我被他牢牢制住,動彈不得,牙齦磕破了,血不停往外滲。

    厲燃伸出手指沾了我嘴角的血,伸舌舔了舔,眼神詭魅,像只吐信子的蛇,冷漠決絕。

    ☆、第 11 章

    裴楨踉蹌著從地板上爬起來,眼睛充血,額上青筋暴起,扶著牆進了書房。

    他慌慌張張地打開電腦,調出存儲的監控錄像。

    畫面中是他想灌我他新研製出的秘製藥湯的場景。

    藥湯黢黑,面上飄著白沫,不時還要炸開幾個小水泡。他把藥碗輕放在餐桌上,便追起我來,我倆吵吵嚷嚷不知疲倦地圍著桌子轉圈,晨光熹微,熙熙融融。

    裴楨緊盯著屏幕,捂住胸口的手開始顫抖,嘴唇發白,大口大口地吸氣,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

    他明顯在極力忍耐著什麼,最後崩潰了,手忙腳亂地拉開抽屜拿出透明玻璃盒。

    眼前發生的一幕讓我感到無比震驚。

    盒子裡竟裝著一次性針管、錫箔紙、和小包小包的白.粉。

    裴楨從玻璃盒中抽出一小袋白色粉末,急切地把粉末倒在錫箔紙上,從褲袋裡摸出打火機點燃,將錫紙放在火焰上燃燒,產生一縷縷柔若輕紗的白煙,他用一個紙筒對著煙霧開始陶醉地抽吸。

    他沉溺其中,情緒慢慢變得輕鬆和緩,甚至隱隱興奮,靠在椅背上仰起臉,像重獲新生般望著水晶吊燈,眼中是星河浩瀚,徐徐吐出一口氣。

    他扔開那一堆衍生墮落的工具,十指交叉端端正正地放在身前西服第二顆扣子處,步履輕快深色安然地走了出去,一派紳士氣度,讓我頓覺毛骨悚然。

    相識十五年,我從沒見過他如此失態,徹底擊碎了他留在我心中那個英英玉立的天之驕子形象。

    他慢悠悠地踱到客廳,伸出一隻手抵在下巴上,閉著眼沉思了一刻後,便神經質地微笑起來。

    開啟立體音響系統,客廳里霎時間盪起了音符,是我最愛的《水邊的阿狄麗娜》,時而婉轉悠揚,時而高亢熱烈。

    他非常古怪地朝牆角走去,眼睛盯著虛空但又像聚焦在實質上。

    在角落裡站定,微微俯身,一隻手背在身後,伸出手掌,那低頭一瞬,目光明艷。

    「這位老愛縮角落的膽小鬼先生,請問可以請你跳支舞嗎?」

    他像是牽著個隱形人,又走了回來。

    看高度他一手搭在那「人」腰上,一手與「他」交握,伴著靈動的曲子,運步、反身、旋轉,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

    他突然輕笑一聲「笨,先出左腳,右腳跟著收回。」

    「哎,你又不聽話,踩我腳了。」

    「我哪有罵你,我教你呢。」

    「好好好,都是我的錯行不行」

    ……

    裴楨像個瘋子一樣,自說自話,有時皺一皺眉,有時又朗聲大笑,在煌煌燈火下獨自一人舞步翩翩。

    他正轉得愜意時,突然撲倒在地。

    趴在長毛地毯上,頃刻間淚流滿面。

    他伸一隻手,像是在使勁兒地去拽什麼。

    「別走,求你,別走!我原諒你了!回來!」

    他頹然地蜷在地毯上,把膝蓋抱在胸前,瑟瑟發抖。

    我醒悟過來,他剛剛應該是出現了幻覺,一舉一動都被潛意識構造出的幻境所支配,

    黃粱一夢,轉眼成空。

    我看著他難受得撓心抓肺,並沒有預想中的快感,也沒有絲毫憐憫,只是唏噓,還好我們已經陌路,還好無論死活都已經各不相干了。

    一曲終了,莫小白正好回來,看著躺在地上,自暴自棄的裴楨,他急的小臉煞白,三兩步跑過去,將外套拉鏈拉開,將裴楨上半身摟進懷裡裹著。

    「楨哥,感覺怎麼樣了?」

    裴楨只是訥訥地啃著自己拳頭不說話,指骨凸起處都已經紅腫破皮。莫小白見了,眼裡泛起淚花,一把他兩隻拳頭包在掌心,心疼地吹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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