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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0:14:15 作者: 痣鴿
    「干,等我找到我兒子,那吃香喝辣的不得等著我?他來首都都四年了,肯定攢下不少錢。」

    雙手抱緊了懷中的兩瓶水,塑料瓶咔咔作響。

    元紅銘說著,低頭看了看擋在自己身前的人,不耐煩道:「閃一邊去小孩兒,別擋道!磨磨蹭蹭的!」

    說著伸手,試圖將他從貨架中間拽出來。

    時間仿佛在那一瞬被放慢,空氣呼呼的聲音如影隨形。

    元幸的衣領被人揪起來,整個人都被迫向前。剛剛彎著的身體成為一個母C的形狀,低垂的頭抬起,前額的頭髮飄到空中,露出額頭,露出那雙下垂眼。

    那雙下垂眼和一雙細長的眼睛對視。

    元幸懷中的兩瓶水頓時發出更大的咔咔聲,塑料瓶變形的程度更甚剛才。

    他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元紅銘。

    或許他註定,是要在今天,在這裡遇到元紅銘的。

    「轟——」一聲,炸雷在雲上裂開,一層一層碾過淺灰色的天幕,震得人耳膜發痛。

    令秋遲擔憂地看了看天色,側頭朝商店裡看了看,喊道:「小白菜你好了沒啊?買瓶水怎麼這麼……」

    話沒說完,只見元幸立即就從門口跑了出來,手裡什麼都沒拿。

    「秋!秋,小秋弟弟!快跑的!」

    令秋遲愣了一下:「我這假腿跑個屁啊?」

    話音剛落,他就被元幸抄起膝彎,以一個公主抱的姿勢抱了起來。

    元幸面色無比焦急:「跑,快跑的!」

    他嘴上雷厲風行,結果身體卻跟不上,抱著令秋遲沒跑兩步就被迫停下來,氣喘吁吁。

    「突然跑什麼?」令秋遲看他憋紅的小臉,「元幸你怎麼了啊?」

    「現,現在沒空解釋的。」元幸咬咬牙,再一次試圖將令秋遲抱起來。

    結果身後傳來一聲:「元幸!你他媽的給老子站住!」

    「誰啊?」令秋遲聽到有人直呼元幸的名字,扶著他的肩膀朝身後看去。

    身後,元紅銘和他的工友剛好追出來。

    看到元紅銘的第一眼,令秋遲下意識地就皺了皺眉。

    他直覺就很不喜歡這個人,尤其是看到他下巴上那道疤痕。

    元幸估計也是跑不動了,只好抱著令秋遲站在原地,憋紅了一張小臉,面上滿是汗水,不知是因天氣炎熱還是因為害怕而出的冷汗。

    總之他在看到元紅銘的第一眼,下意識地就邁腿跑了出來。

    「你誰啊你?」令秋遲毫不客氣地回敬道,「有你這麼喊人的嗎?」

    元紅銘愣了一愣,目光直勾勾地看了元幸:「我他媽誰?我是這小子的他爸!」

    令秋遲知道元幸的爸爸是個人渣,此時一見,果然是個人渣樣。

    他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就見一旁沉默的元幸抬起了頭,咬著牙一字一頓道:「你不是。」

    聲音雖然不大,但足夠元紅銘和周圍看戲的人聽到,帶著他十二分的果決。

    他已經承諾過不再害怕了,不僅僅是自己,還要連帶著媽媽份一起。

    因為這個人,媽媽原本幸福的一生被毀了。因為這個人,自己沒能見到奶奶最後一面。因為這個人,自己這麼多年來一直被痛苦回憶折磨。

    「你根本不是!」

    元幸皺眉,眉間陰影道道都夾著憤怒,原本溫和的下垂眼瞬間變得狠戾了起來。好似荒野上一聲狼嘯,原本那隻小白狗,在遇到仇敵時,瞬間褪去軟弱,變成一隻荒原上的白狼。

    元紅銘一旁的工友似乎知道他是來找兒子,但並不知道他們家以前的恩怨,他指著元幸說:「老元這真是你兒子!跟照片上一模一樣!恭喜你找到兒子了!」

    本來還想發作的元紅銘聞言,立即收斂起戾氣,他裝出一副慈父的模樣,攤開兩隻手,溫和地對元幸說:「倖幸,以前是爸爸不好,現在爸爸知道錯了。你媽媽跑了,奶奶也去世,現在爸爸只剩你了,你來爸爸這裡,爸爸帶你回家好不好?」

    他一邊說一邊往元幸這邊走,一番話說得懇切萬分。

    周圍人都誤以為他是個千里迢迢從老家尋子到京市的好父親,紛紛在一旁道:「是啊,是啊。你爸找你也不容易,看你這麼大了也還是孝順點吧。」

    「瞎說什麼呢!」令秋遲當即吼了回去。

    圍觀者和不明事理者的話一句又一句,想高牆上射下來的箭,一根一根扎進元幸的軀體裡,血液從傷口處流下來。

    那名工友也走了下來,拍拍元紅銘的肩膀:「元……什麼,老元他兒子,你爸為了找你吃了很多苦,左腿上個月還受傷了。聽叔叔的話,跟你爸回去吧。」

    「倖幸。」元紅銘繼續偽裝著,「你聽爸爸的話,我們一起去找媽媽她好不好?」

    聽他提到媽媽,元幸似一頭被激怒的野獸,眼神一凜,提高音量大聲沖他道:「不准你提她!!!」

    「你有什麼資格提媽媽!要不是你媽媽怎麼會變成那樣!」

    「要不是你!媽媽怎麼會在地獄裡活十八年!」

    「你根本不配當我爸爸!元紅銘你根本不配當個人!你就是個人販子!!!」

    元幸一聲又一聲地吼著,聲嘶力竭,全然沒注意到自己一句口吃也無。

    他好似在這一瞬間,在勇氣和憤怒的加持下回到十八歲,和試圖拖他進泥潭的元紅銘抗爭著,和他不公的命運抗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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