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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0:14:15 作者: 痣鴿
王愆暘揉揉額角,沖他道:「小元幸你先過來。」
元幸遲疑地看了看屋內另一個男人,小心翼翼伸手關上身後的門,快步走到王愆暘身邊坐下,伸手抓住他的衣袖求得安全感。
而嘉銘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眼神有些躲閃和害怕的元幸,不自覺地伸手抓緊了身下坐墊。
太像了,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元幸和嘉憶長相極為相似,下垂眼,淚痣,小鼻頭,唯一不同的就是嘴巴。熟悉嘉憶的人只要看元幸一眼,就能斷定兩人的關係。
現在看著這樣的元幸,嘉銘恍惚間有一種看到了嘉憶離開時的模樣。
從血緣關係上來講,這是自己的外甥,從另一層關係來講,這是自己親生妹妹那長達二十多年苦難的見證。
嘉銘是個冷靜又聰明的人,即便元幸的存在再不堪,他也明白眼前這個小孩是無辜的。他作為嘉憶的親哥哥,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保護妹妹,其他的都與他無關。
元幸感覺到對面男人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來來回回地轉悠,這讓他覺得有一點點不舒服,也有一點害怕。
於是他不由得轉了轉身子,去和王愆暘說話:「開心先生,我,我媽媽呢,怎麼,怎麼不在的?沒有回,回來的嗎她還?」
在那目光的注視下,元幸一句話說的磕磕巴巴的,語法病句都從嘴裡禿嚕了出來,語調也有一點顫抖。
嘉銘把這一幕看在眼裡,下意識地皺了皺眉毛。
王愆暘說他燒壞了腦子,智商倒退回七八歲,現在看他說話斷斷續續又口吃的模樣,真的就是個小孩子一樣。
嘉銘突然有些生氣,是替嘉憶生氣。自己的親妹妹為了這個孩子困苦了20餘年,但如今這個孩子卻成了這副模樣。
他不是在指責元幸,也沒有將元幸當做罪魁禍首。
可能只有那些拐賣兒童婦女的人,那個害自己妹妹的變成這般模樣的,依舊逍遙法外的人渣得到懲治,甚至去死,這股無名火才有可能熄滅。
元幸今天已經是第二次問王愆暘自己的媽媽的哪裡了,王愆暘似乎有點為難,摸了摸元幸的腦袋,沒說出話。
嘉銘見狀,想了想,開口道:「嘉憶出去了,現在不在京市,過幾天就回來了。」
聽到對面男人開口說話,元幸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轉頭打量這個人。
雖然他第一次見嘉銘,卻總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好像是……說不出的親切感,即便他臉上沒有什麼笑容,但看著那雙下垂眼時,元幸似乎十分清晰地感受到血液在自己體內流淌時的聲音。
王愆暘沖嘉銘微微點頭,感謝他幫自己解圍。
而元幸則在一旁,一字一頓地念著:「嘉?憶?嘉?憶。嘉,憶。」
起初他的語氣似乎有點疑惑,慢慢地則越來越篤定,兩個字中包裹著的情感也呼之欲出。他重複了三遍後停頓了一下,接著猛地抬頭,眼眶已然泛紅。
在聽到嘉銘說出這個名字的第一瞬間,元幸覺得自己內心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努力掙扎。像是種子破土,蠶蛹化蝶時的那股力量,從他心底的那片大海里,化作一聲鯨哮,伴隨著海浪破海而出,水花從高處拍打下來,騰起層層水霧。
元幸站在那片水霧裡,睜著雙眼,看到了一個自己追尋多年的身影。
「開心先生。」
元幸眨了眨紅紅的眼睛,聲音有些許顫抖:「這是,這是我媽媽的,名字呀,是她的。」
他沒告訴王愆暘自己忘了媽媽的名字,或者說他自己也忘了,自己因為那場高燒已經記不起媽媽叫什麼名字了。他有的,只有那張照片,和他內心最深處渴望的母愛和感情。
「小元幸不能哭的。」王愆暘抽了張紙給他擦擦眼角,溫聲哄著,「不是說好的,要見到媽媽的時候不能哭嗎?怎麼又要哭了?」
元幸使勁地眨著眼,想把眼淚給憋回去:「我,我沒有哭的。」
嘉銘看沙發對面的兩人,看著拼命想止住哭泣的元幸,看著嘉憶的兒子,又一次不自覺地抓緊了身下的坐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正思索著,嘉銘的電話響了。
是嘉憶打來的。
嘉銘似乎有點恍惚,直接就在室內接通了電話,而那邊的王愆暘還在安慰著快哭了的元幸。
「餵。」
「喂,銘哥。」嘉憶的語氣淡淡的,聽不出她的心情和語氣,「你現在在哪兒?方便回家一趟嗎,我有點事想和你說一下。」
對面,元幸似乎因為想到了母親的名字,情緒難以自持,王愆暘雖竭力安慰,但依舊擋不住他那強烈的喜極而泣和慶幸。
「開心先生嗚嗚嗚嗚,我,我可算想起媽媽的,媽媽的名字了呀嗚嗚。」元幸一邊哭一邊抹眼,不讓淚珠落到康乃馨上,「嗚媽,媽媽的名字呀。」
「小元幸不哭了。」王愆暘索性伸手把人攬進懷裡,輕輕拍著他背,「最近小元幸是變成了小哭包嗎?不哭了不哭了哈。」
這段對話通過嘉銘電話上的麥克風,十分清晰地傳到了對面。
距離棲雲茶社不遠的一個高檔小區內,十八層,一個長發的女人面對著陽光而坐,她微微側著頭,拿著手機似乎在和誰通話。
電話里傳來哭泣的聲音,慶幸的聲音,開心的聲音。